波波看著他。
他的確是個真正的男人,有他獨特的性格,也有很多可愛的地方。
波波下定決心,從今天起,要全心全意地愛他。
過去的事已過去,慢慢總會忘記的。
羅烈既然是他們的好朋友,就應該原諒他們,為他們的未來祝福。
波波情不自禁拉起黑豹的手,柔聲道:“你今天好像很開心。”
“隻要你開心,我就開心了。”黑豹的聲音也仿佛特別溫柔。
看來他今天心情的確很好。
“我們開車到郊外去玩玩好不好?”波波眼睛裏閃著光,“聽說龍華的桃花開得最美。”
她又想起了那個係著黃絲巾的女孩子,現在她的夢已快要變成真的了。
黑豹卻搖搖頭:“今天不行。”
“為什麼?”波波噘起了嘴,“今天你又要去看金二爺?”
黑豹點點頭,目中露出了歉意。
“我一定要看看他,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波波顯得有點兒不開心,她不喜歡黑豹將別人看得比她還重要。
對金二爺她甚至有點嫉妒。
黑豹忽然笑了笑說:“你遲早有一天總會看見他的……”
從樓上看下來,停在路旁的那輛銀灰色汽車,光彩顯得更迷人。
波波伏在窗口,又下定決心,一定要學會開車,而且還要買一條鮮豔的黃絲巾。
04
金二爺開始點燃他今天的第一支雪茄。
黑豹就站在他的麵前,好像顯得有點心不在焉。
金二爺很不喜歡他的手下在他麵前表現出這種樣子來。
他噴出口煙霧:“昨天晚上你又沒有回來。”
黑豹在聽著。
“我雖然知道你一定得手,但你也應該回來把經過的情形說給我聽聽。”金二爺顯得有點不滿意,“你本來不是這樣散漫的人。”
黑豹閉著嘴。
“你不回來當然也有你的原因,我想知道是為了什麼?”金二爺還是不放鬆地說道。
黑豹忽然道:“我很累。”
“很累?”金二爺皺起了眉,“我不懂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我想回家去,安安靜靜地住一段時候。”黑豹的表情很冷淡,“目前這裏反正已沒什麼要我做的事了。”
金二爺好像突然怔住,過了很久,才將吸進去的一口煙噴出來。
他臉色立刻顯得好看多了,聲音也立刻變得柔和得多。
“你以為我是在責備你,所以不開心?”
“我不是這意思。”黑豹的表情還是很冷淡,“我隻不過真的覺得很累。”
“現在大功已告成,這地方已經是我們的天下。”金二爺忽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過去輕拍著黑豹的肩,“你是我的大功臣,也是我的兄弟,我的事業,將來說不定全都是你的,我怎麼能讓你回去啃老米飯?”
“過一陣子,我說不定還會再回來。”黑豹的意思似已有些活動了。
“但現在我就有件大事非你不可。”金二爺的神色很慎重。
黑豹忍不住問:“什麼事?”
“張三爺一走,擋我們路的就隻剩下一個人了。”
“田八爺?”
金二爺笑了笑:“老八是個很隨和的人,我從來不擔心他。”
“你是說喜鵲?”黑豹終於明白。
“不錯,喜鵲!”
說到“喜鵲”兩個字,金二爺眼睛裏突然露出了殺機:“我不想再看到這隻‘喜鵲’在我麵前飛來飛去。”
“可是我們一直找不到他。”
這隻喜鵲的行蹤實在太神秘,幾乎從來沒有露過麵。
有一次金二爺活捉到他一個兄弟,拷問了七個小時,才問出他是個長著滿臉大麻子的江北人,平常總是喜歡戴著副黑眼鏡。
但這個人究竟姓什麼,叫什麼,是什麼來曆,有什麼本事,就連他自己的兄弟都不知道。
“這隻喜鵲的確不好找。”金二爺恨恨道,“但我們現在卻有個好機會。”
“什麼機會?”
“這張條子,是田老八昨天晚上回家之後才發現的。”
金二爺從身上掏出一張已揉得很皺了的紙。
紙上很簡單寫著:“你等著,二十四個小時內,喜鵲就會有好消息告訴你。”
黑豹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老八回家的時候,這張條子就已在那裏,他的三姨太卻不見了。”
“喜鵲綁走了田八爺的三姨太?”
金二爺歎了口氣:“喜鵲想必也知道這位三姨太是老八最喜歡的人,所以想借此來要挾他,我想老八昨天晚上一定是睡不著的。”
他歎息著,好像很同情,但是他的眼睛裏卻在發著光。
“所以喜鵲今天一定會跟田八爺聯絡。”黑豹的眼睛似也亮了。
“我已關照老八,無論喜鵲提出什麼條件來,都不妨答應。”
“我們當然也有條件。”黑豹試探著道。
“隻有一個條件。”金二爺的眼睛又露出殺機,“無論什麼事,都得要喜鵲本人親自出來跟我們談,因為我們隻相信他。”
“他肯?”
“不由得他不肯。”金二爺冷笑,“他這樣做,當然一定有事來找我們,莫忘記這地方到底還是我們的天下。”
黑豹承認。
“何況我們所提出來的條件並不算苛刻,並沒有要他吃虧。”金二爺又說道,“見麵的地方由他選,時間也隨他挑,我自己親自出麵跟他談,每邊都隻能去三個人。”
“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當然是你。”金二爺又在拍著他的肩,微笑著。
“還有一個是誰?”
“荒木。”
“張三爺請來的那個日本人?”黑豹又皺了皺眉。
“我也知道他不是個好東西,但他卻是柔道的高段,比野村還要高兩段。”
“他能出賣張三爺,也能出賣你。”黑豹對這日本人的印象顯然不好。
“所以我一定要你跟著我。”金二爺微笑著,“何況,荒木也不是不知道,他當然明白我能出的價錢一定比喜鵲高。”
黑豹不再開口。
“不管怎麼樣,你今天都千萬不能走遠,隨時都說不定會有消息。”
黑豹點點頭,忽然道:“梅律師那輛汽車,我已經送了人。”
“那本來就該算是你的,”金二爺微笑著坐回沙發上,“你若是喜歡張老三那棟房子,也隨時可以搬進去。”
這句話無異告訴黑豹,他在幫裏已取代了張三爺的地位。
就連黑豹的臉上都不禁露出了感動的表情,但在嘴裏並沒有說什麼,微微一躬身,就轉身走了出去。
金二爺吸了口雪茄,忽然又笑道:“那女孩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究竟有什麼魔力能叫你一連陪著她兩個晚上?”
黑豹沒有回頭,隻淡淡地說了句:“她當然也是個婊子,隻有婊子才跟我這種人在一起。”
門外是條很長的走廊。
走廊上幾條穿短打的魁梧大漢,看見黑豹都含笑鞠躬為禮。
黑豹臉上連一點表情也沒有。
他慢慢地走出去,忽然發現有個人在前麵擋住了他的路。
一個日本人,四四方方的身材,四四方方的臉。
但他的眼睛卻是三角形的,正狠狠地瞪著黑豹。
黑豹隻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不喜歡別人擋我的路。”
荒木的拳頭已握緊,還是在狠狠地瞪著他,眼睛裏閃著凶光。
但他還是讓開了路。
“你的朋友野村是我殺的。”黑豹從他麵前走過去,冷笑著道,“你若不服氣,隨時都可以來找我。”
他頭也不回地走下了樓梯。
這時,範鄂公正從樓梯口走上來,這次讓路的是黑豹。
他對這位湖北才子一向很尊敬。
他一向尊敬動筆的人,不是動刀的。
“這小子,竟想用走來要挾我。”金二爺在煙缸裏重重地按熄了他的雪茄煙,正在對範鄂公發牢騷,“梅律師那輛汽車我本來是想送給你的,但他卻送給了個婊子。”
範鄂公正從茶幾上的金煙匣裏取出了一支茄力克,開始點著。
“我剛從爛泥裏把他提拔上來,他居然就想上天了。”
金二爺的火氣還是大得很:“照這樣下去,將來他豈非要騎到我頭上來?”
“不錯,這小子可惡。”範鄂公閉著眼吸了口煙,“不但可惡,而且該殺。”
金二爺冷笑:“說不定遲早總有一天……”
“要殺,就應該快殺。”範鄂公悠然道,“也好讓別的人知道,在金二爺麵前做事,是一點也馬虎不得,否則腦袋就得搬家。”
金二爺看著他:“你是說……”
“這就叫殺雞儆猴,讓每個人心裏都有個警戒。”範鄂公神情很悠閑,“以前梁山上的大頭領王倫做法就是這樣子的。”
金二爺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