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州,樓宅,地下。
樓歆苒帶著樓妤,慢慢走著,將這段時間緒州玄記處理的事件一一細說,待樓歆苒說完,樓妤停下腳步,笑意盈盈:“姐,謝謝你。”
樓歆苒一愣,姣好的麵容上染上一絲羞澀:“這是我該做的啊。”
樓妤笑著搖搖頭,說:“姐,我是謝謝你願意幫我,你其實可以不用承擔這些的。”
樓歆苒聞言板起了一張臉,故作生氣道:“我就不能為家人做些事?!”
樓妤點點樓歆苒臉上還沒來得及收進去的酒窩:“能,當然能。等過幾天崇裕哥哥到了,你想為他做什麼都行!他也是家人麼……”
樓歆苒羞紅了臉。
回到正廳,樓遨已經在正廳等候著,姐妹二人看見他,加快腳步行至他麵前,樓妤見樓遨沉著臉,便問道:“遨叔,怎麼了?”
樓遨看著樓妤,眼裏掩藏著一抹怒火:“少主,暗樓殺手部接到一個單子。”
樓歆苒與樓妤對視一眼,樓歆苒疑惑道:“這幾天暗部的單子並沒有什麼異常啊。”
樓遨沉聲道:“大小姐,這份單子剛剛才報上來,本來該由暗部直接呈給您,但是您方才不在,這單子又實在耽誤不得,所以暗部就拜托我先收著,也能想個對策。”
樓歆苒心裏不安湧起,“暗部是怕我遷怒,這才找到您的吧。您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樓遨從懷裏掏出信箋,雙手呈給樓歆苒,樓歆苒接過,打開,單子內容一覽無遺。樓歆苒認真看過,麵無表情地將單子遞給樓妤,冷哼道:“陸家真是,蠢死了。”
樓妤一臉好奇地接過單子,看了一眼,哭笑不得。
暗部有個規矩,想要出錢讓暗部做事,可以,但是必須留下真實身份。暗部可以保證絕對不泄露買家信息。也正因為如此,每一單“生意”的單子上,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著買家姓名。
樓妤手裏的這份單子,寫得同樣清楚。
買家:陸澤文
任務:緒州城內城東向街正街街口樓宅滿門
“陸澤文?”樓妤看向樓遨,“遨叔,這個陸澤文是陸家什麼人啊?”
樓遨說道:“陸澤文,陸家這一代唯一的男丁,是芙妃娘娘兄長的獨子。”
“噢,”樓妤恍然大悟,“是這樣啊。”
樓妤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這個人,然後又問:“可是這單子怎麼回事,陸家不可能知道樓宅與我爹還有蘇家有關,他們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樓遨看了眼樓妤,見樓妤睜大眼看著他,心裏莫名發虛,趕緊把目光轉向樓歆苒。
樓妤見樓遨看向樓歆苒,也趕忙跟著轉移視線,樓歆苒無法,隻好照實說:“京師傳來消息,芙妃想把陸娉婷嫁給傅將軍之子。”說完,樓歆苒立刻閉上嘴,連同樓遨一起,齊齊看向樓妤。
樓妤起先一愣,隨後立刻反應過來,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的不敢置信:“我被人搶了相公?!”
樓歆苒憋著笑,一個勁點頭。
樓妤歪著頭,扭著小臉:“等等……這麼說,陸家現在是知道緒州樓宅的小姐已經許配給了傅將軍之子,所以隻有除了這位小姐,讓傅將軍的兒子沒了婚約,才能讓陸家與傅家順利結親。”
樓遨沉著地點頭,表示少主分析得極有道理。
樓妤無力極了,遨叔,先把眼裏的笑掩飾好了再裝沉著吧。
畢竟這件事可大可小,鬧了一會兒,三人都平靜下來。
“少主,大小姐,此事該如何處理?”樓遨問道。
樓歆苒將單子放在桌上,看著麵色沉靜的樓遨,說道:“這單子,不能不接。”
樓妤安靜地看著她。
樓歆苒緩緩說著:“幾個月前,暗部接到暗殺樓玥的單子,我們沒接,這回雖然是緒州樓宅,可同樣姓樓。雖說,緒州如今鐵桶一般,外來眼線絕對不可能知道緒州樓宅與京師樓宅的關係。可是,我在緒州的消息舉國皆知,倘若再一次拒絕單子,同是姓樓,萬一引起陸家人的猜疑,不用找到證據,他們一樣會對我們不利。”
樓妤看著眼前沉著自信的女子,心裏充滿了溫暖。那個膽小怯弱的陳歆苒不見了,現在在這裏的,是煥發了生命,堅強優秀的樓歆苒。
“那該怎麼辦?”樓遨皺起了眉頭。
樓歆苒沉吟片刻,細細思索。
“這樣吧,我搬出樓宅,搬進隔壁。遨叔,麻煩你抓緊時間將隔壁買下來,然後同樣掛上樓宅的牌匾,”樓歆苒此時的思維非常清楚,“通知所有人,一律改口玄記商鋪主人住在隔壁。然後……”
樓歆苒說著,看向樓妤。
樓妤咧嘴一笑。
樓歆苒摸摸她的頭,說:“今晚讓暗部行動,讓他們去屠宰場多買點豬血。至於妤兒,你待會兒帶上子衿子佩去軍營去,給你一盒補藥,去看看傅琰。暗部入夜了就行動,把豬血灑一灑,妤兒你晚些回來就是了。”
樓妤砸吧砸吧嘴,滿臉的欽佩:“姐,你太聰明了。唔,今天城內多戶人家失竊,要抓盜賊,應全城百姓要求,城門提前半個時辰關閉。樓家小姐因為不知道這個消息,所以被關在城門外,明日早晨才進城回家,怎麼樣?”
樓遨點頭:“還不錯。”
樓妤笑眯了眼。
暗部一旦接受了生意,半個月之內絕對能將消息傳回買家手裏。而這次,隻過了十天,消息就到了陸澤文手中。
陸澤文他爹鐵青著臉將消息傳進宮,他已經能預見芙妃娘娘看見這消息會有多大的怒火了。
陸澤文他爹猜的很對,不愧是親兄妹,對對方的性子摸得果真是透透的。
芙妃在暖芙殿,砸了四個描花大花瓶,還砸了十幾件玉器。
“娘娘,娘娘,可別氣壞了身子啊。”碧姑姑緊緊跟在芙妃身後,擔憂極了。
芙妃氣青了臉,坐在榻上,怒火未消。
碧姑姑接著勸道:“娘娘,您消消氣吧。這樣的結果也不是我們能控製得了的。”
芙妃怒氣衝衝:“不是說暗部出手,絕無生還可能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
碧姑姑歎了口氣:“娘娘,奴婢也聽說過暗部出手,絕不失手。這次,其實他們也沒有失手,畢竟,當時在樓宅裏的人,確實全死光了,不是麼?”
芙妃聽言,更是生氣:“死光了又怎樣,那姓樓的小丫頭還活著!”
碧姑姑苦笑一聲:“娘娘,那商人之女當時在軍營,這才逃過一劫,這也怪不得暗部。”
碧姑姑不像芙妃理智全失,她清醒得很,暗部上天入地,殺人於無形之中。萬一宮中有暗部中人,讓他們聽見自己辱罵暗部,豈不是惹禍上身?
此時,芙妃全然不顧這些,仍然憤怒難消:“當時不在,之後不是一樣可以殺?!”
“這,”碧姑姑猶豫了一下,才回道:“娘娘,奴婢聽說暗部有個規矩,一單生意,隻出手一次。”
“那就讓那丫頭活著,礙我們的路?!”芙妃怒目而視。
碧姑姑連忙低下頭:“娘娘,我們以後還可以再找機會,天下不是隻有一個暗部的。更何況,過段時間二皇子抵達緒州,再出事,讓皇上知道了,不好交代。”
聽到碧姑姑提到皇上,芙妃愣了愣,總算恢複了一點理智:“你說的沒錯,不能讓皇上知道更不能讓趙崇裕抓到我的把柄。”
說著,她突然咬牙切齒起來:“趙崇裕,哼,希望你還有命回來。”
被芙妃恨不得馬上掐死的趙崇裕,此時卻騎在高頭大馬上,抬眼看著古老滄桑,布滿傷痕的城牆上的三個大字:緒州城。
守城的士兵早已得到消息,正在城門口嚴正以待。趙崇裕一行從南門口進,穿過整座城,再由北門出,前往軍營。此時整個緒州城百姓都知道二皇子的到來,紛紛走出家門,走上街道,在街道兩邊站好,不踏入士兵防衛的街道分毫。
趙崇裕從進城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肅靜地站立在街道兩旁的百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全都凝望著他,眼裏,是濃烈的尊敬。趙崇裕內心被一股熱流充斥著,在這裏,在百姓眼中,他那麼清楚地明白他的身份,以及他肩負的責任。百姓無保留的敬意,百姓安居樂業的生活。
緒州城的百姓們看著豐神俊逸的少年帶著平和的微笑,信步走著,朝他們點頭。他們就那樣看著,連交流都已然忘卻。看,這就是他們的殿下,看,這就是大慶的將來!
百姓們寂靜無聲,眼睛卻一直跟隨皇子殿下,直到背影都已遠去。
正街最是寬敞,在這裏守候的百姓也就最多。他們遙遙看見皇子殿下信步而來,心裏莫名地感動。緒州城內禁騎馬,他們沒想到,就連皇子,竟然也遵守了這個規定。皇子殿下,居然沒有行使他的特權。
正街的百姓們眼帶激動地看著二皇子,看著他走,看著他突然停下腳步。百姓們麵麵相覷,他們看見一直在前進的二皇子殿下突然看著某一個方向停了下來。這是怎麼了?
圍著的百姓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密密麻麻。其中不乏女子。可隻一眼,哪怕是眼角掃到的一眼,他就知道,那一抹嫣紅,是他的歆苒。
停下腳步,趙崇裕神情變得溫柔,他微微轉身,看著右手邊街道旁,站在士兵身後的人,目光繾綣。
樓歆苒微笑著俏然站在那裏,依舊是當初的模樣,卻更加吸引他。
趙崇燁慢慢慢慢走過去,人群一陣騷動,大家開始竊竊私語,直到趙崇裕在人們身前一步遠的地方站定。士兵看著近在眼前的二皇子,手心緊張得直冒汗,這這這,二皇子這是想做什麼?
在士兵緊張的眼神裏,趙崇裕伸出了手。
百姓們疑惑不已,皇子殿下這是在找誰?而站在皇子附近的未婚女子,則一個個羞得臉頰通紅,卻還拿眼睛偷偷看著,心裏期待著皇子殿下的手能握上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