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妤兒給娘請安。”樓妤正正經經地下跪。全然不知道嬰兒肥圓滾滾的臉上做出嚴肅的表情有多引人發笑。
“起來吧。”身著淺藍色裙衫的少婦坐在榻上憋著笑應著,朝正在起身的小包子伸出雙手。
“砰……”
小小胖胖的女娃起身一頭砸進自己娘親懷裏,奶聲奶氣地直叫喚:“娘親又笑話我,素姨姨、玉姨姨嘴角都壓不下來了嘛!”
“哎喲我的小姐,素姨哪裏是笑話你,素姨是看到小姐這麼懂禮覺得欣慰,這才高興的,你玉姨姨肯定也是這麼想的,是吧玉瑤?”站在少婦左邊的婦人急忙衝站在少婦右手邊的婦人擠擠眼睛,收到訊號,玉瑤連連附和:“嗯嗯,是這樣沒錯。”
抬頭看著貼身伺候自己娘親十幾年的兩個姨姨一唱一和,樓妤再一次把頭砸進自己美娘懷裏,嘟嘟囔囔著都怪臉上肉肉太多。把穿得粉嫩粉嫩的女兒抱上腿坐好,溫柔地理好寶貝額前的劉海,樓妤的娘——蘇縈低頭說話了:“雖然說女子要懂禮守禮,可是妤兒還小,而且是在娘跟前,就不用天天如此認真地磕頭請早,娘知道妤兒有孝心。”
白白胖胖的小手輕輕握著娘親垂下的青絲,短短的胳膊纏上娘親的腰,小臉紅撲撲地抬著,小小的眼裏母親溫柔地笑著,滿臉寵愛。“娘,妤兒每天給娘請安,把安請來了,娘每天就能平平安安的。娘,妤兒不累的嘛!”說完,樓妤便低下頭雙手環住娘親的腰,像極了因為剛剛的一番話害羞了。
耳邊是娘親跟姨姨們會心感動的笑,樓妤收緊手臂,牢牢把娘親抱住。上輩子從未見過父母的她有了父親母親,天天早起請安算得了什麼,哪怕讓她用自己的命去換父母的命,她也是會毫不猶豫的答應的。更何況,今世的父母把自己捧在手心嗬護著疼寵著,她做得哪怕再多,也不會覺得辛苦勉強,反而是甘之如飴。
樓妤,不管是之前的那一輩子,還是現在,她都叫樓妤。樓妤,生於公曆一九九零年,自幼喪父喪母,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在樓妤出生的那個小山村,很少有人會扔著石頭或者圍著她嘲笑她無父無母,在那裏,身邊的小夥伴們若是誰雙親都在,那才是會讓小孩子們覺得驚奇、羨慕甚至嫉妒的事。大人們背著行囊外出務工,被花花世界迷了眼,至此音訊全無的,生病了沒有錢醫治,硬生生磨去了生命了的,在這個窮苦的地方,是極其正常的現象。樓妤並不是有多聰明的孩子,可是每每看到別的孩子有父母,或者隻有爸爸、隻有媽媽的,她也會羨慕。那種隻能靠想象品嚐父母疼愛的孤苦,一生都與她形影不離。這種讓她夜晚疼得不能自抑的苦,到她受支助考入一個很普通的師範大專學校那三年,達到了蝕魂噬骨的地步。
寢室八個人,除了她,其他七個,全是由父母從家裏送來。她幫著室友的父母給千金小姐們抹床,擦桌子,言笑晏晏地,半夜卻躲在寢室頂樓死死咬住嘴唇哭泣。原來,沒有父母,在城市裏,不是她以為的那麼常見。原來,大多數的同齡人都有爸爸媽媽,都被寵愛著。原來,她是那麼那麼地渴望見一見生下自己的至親的親人。
寒暑假去工廠做工,平時找家教補習,情人節滿街賣玫瑰,發傳單,大學三年,樓妤什麼活兒都做。學校的生活補助和貧困生助學基金能抵學費,平日掙得的錢每月剩四百做生活費,其餘的全都寄回家裏。爺爺奶奶年紀大了,嚴重的病痛沒有,小毛病卻沒有斷過,更何況七十多歲的老人,也沒有力氣像以前那樣種地養豬賺錢,連盛豬食的桶都提不起了啊。
好不容易等到畢業,考上家鄉學校的教師崗位,卻在回學校取檔案的時候在高速路上遇到旁邊裝滿液化氣的車爆炸,自己坐的大巴因為離爆炸的車太近,被狂暴的氣掀落高速橋。等她恢複意識睜開眼,就發現自己變成了樓妤,虛歲六歲的樓家三爺掌上明珠樓妤。對於上一世,樓妤沒有什麼遺憾,該怎麼說呢,無父無母,爺爺奶奶雖然年邁,可究竟還是有伯伯照顧養老送終。睜眼發現自己來到全新的世界,腦海裏滿是這一世小樓妤少少的記憶,知道自己什麼都擁有,埋在被子裏淚水沾滿了小枕頭。
大慶,不存在樓妤學過的曆史知識裏,全然的陌生,幸好這具身體隻有五歲,懵懵懂懂的並不會引起人懷疑。上一世坎坷走過,最希望的就是像普通女孩子一樣能有普通的、平淡的生活,隻是卻成了奢望。這一世,樓妤握緊拳頭,定要好好的過完,不求轟轟烈烈隻求平淡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