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蘭君忽然道:“你知道不知道這些人是來幹什麼的?”
柳長街道:“來拆房子的?”
孔蘭君道:“就憑這些人,拆三天三夜,也拆不光這房子。”
柳長街也承認,拆房子雖然比蓋房子容易,卻也得有點本事。
孔蘭君忽又問道:“你看不看得出這些女人是幹什麼的?”
柳長街當然看得出:“她們幹的那一行雖然不太高尚,曆史卻很悠久。”
那的確是種很古老的職業,用的也正是女人最原始的本錢。
孔蘭君冷冷道:“我知道你喜歡看這種女人,所以你現在最好多看幾眼。”
柳長街道:“莫非到了明天早上,這些人也全都不見了?”
孔蘭君淡淡道:“屋子蓋好就是為了要拆的,人活著,就是為了準備要死的。”
柳長街道:“你帶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要我看房子被拆?看這些人死?”
孔蘭君道:“我帶你來,是為了要你看拆房子的人。”
柳長街道:“是些什麼人?”
孔蘭君道:“是七個要死在你手裏的人。”
柳長街終於明白:“他們今天晚上都會來?”
孔蘭君道:“嗯。”
柳長街道:“這房子本是秋水夫人蓋的,蓋好了叫他們來拆?”
孔蘭君道:“嗯。”
柳長街雖然已明白,卻還是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孔蘭君道:“因為秋橫波也很了解男人,尤其了解這些男人,把這種男人關在洞裏,關得太久了,他們就算不發瘋也會憋不住的,所以每隔一段日子,她就會放他們出來,讓他們痛痛快快地發泄一次。”
柳長街忍不住在歎息。
他們來了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他不用看也可以想象得到。
他實在替這些女人覺得可憐,他自己寧可麵對七條已餓瘋了的野獸,也不願和那七個人打交道。
孔蘭君用眼角瞟著他,冷冷道:“你也用不著同情她們,因為你隻要一不小心,死得很可能比她們還慘。”
柳長街沉默著,過了很久,才問道:“他們要是到這裏來了,那地方是誰在看守?”
孔蘭君道:“秋橫波自己。”
柳長街道:“秋橫波一個人,比他們七個人加起來還可怕?”
孔蘭君道:“我也不知道她的武功究竟怎麼樣,隻不過我絕不想去試試看。”
柳長街道:“所以我隻有在這裏看看,絕不能打草驚蛇,輕舉妄動,因為我現在就算殺了他們,也沒有用。”
孔蘭君點點頭道:“所以我現在隻要你仔細看著他們出手,一個人在盡情發泄時,就算是在拆房子,也會將自己全身功夫都使出來的。”
柳長街道:“然後呢?”
孔蘭君道:“然後我們都回去,等著。”
柳長街道:“等什麼?”
孔蘭君道:“等明天下午,到秋水山莊去。”
柳長街道:“到了秋水山莊後,我再想法子去找那秘窟?”
孔蘭君道:“而且一定要在一天半之內找到。”
柳長街道:“這些人發泄完了,要回去時,我不能在後麵盯他們的梢?”
孔蘭君道:“不能。”
柳長街不說話了。
說了也沒有用的話,他從來不說。
對山燈火輝煌,這裏卻很暗,黑暗的蒼穹中,剛剛有幾點星光升起。
淡淡的星光,淡淡地照在孔蘭君臉上。
她實在是個很美的女人。
夜色也很美。
柳長街找了塊石塊坐下來,看著她,仿佛已覺得有些癡了。
孔蘭君忽然道:“是我叫你坐下去的?”
柳長街道:“你沒有。”
孔蘭君道:“我沒有叫你坐下,你就得站著。”
柳長街就又站了起來。
孔蘭君道:“我叫你帶來的提盒呢?”
柳長街道:“在。”
孔蘭君道:“拿過來。”
四四方方的提盒,是用福州漆木做成的,非常精致考究。
孔蘭君道:“替我打開蓋子。”
掀起蓋子,食盒裏用白綾墊著底,擺著四樣下酒菜,一盤竹節小饅頭,一壺酒。
酒是杭州最出名的“善釀”,四道菜是醮魚、糟雞、無錫的醬鴨和肉骨頭。
孔蘭君道:“替我倒酒。”
柳長街雙手捧起酒壺,倒了杯酒,忽然發現自己也餓了。
可惜酒杯隻有一隻,筷子也隻有一雙,他隻有在旁邊看著。
孔蘭君喝了兩杯酒,每樣菜嚐了一口,就皺了皺眉,放下筷子,忽然道:“倒掉。”
柳長街道:“倒掉?把什麼東西倒掉?”
孔蘭君道:“這些東西全都倒掉。”
柳長街道:“為什麼要倒掉?”
孔蘭君道:“因為我已吃過了。”
柳長街道:“可是我還餓著。”
孔蘭君道:“像你這樣的人,餓個三五天,也餓不死的。”
柳長街道:“既然有東西可吃,為什麼要挨餓?”
孔蘭君冷冷道:“因為我吃過的東西,誰也不能碰。”
柳長街看著她,看了半天,道:“你的人也不能碰?”
孔蘭君道:“不能。”
柳長街道:“從來也沒有人碰過你?”
孔蘭君沉下臉,道:“那是我的事,你根本管不著。”
柳長街道:“但我的事你卻要管?”
孔蘭君道:“不錯。”
柳長街道:“你叫我站著,我就得站著,叫我看,我就得看?”
孔蘭君道:“不錯。”
柳長街道:“你不許我去盯梢,我就不能去,不許我碰你,我就不能碰?”
孔蘭君道:“不錯。”
柳長街看著她,又看了很久,忽然笑了。
孔蘭君冷冷道:“我不許你笑的時候,你也不準笑。”
柳長街道:“因為我是你的奴才?”
孔蘭君道:“你現在總算明白了。”
柳長街道:“隻可惜你卻有件事不明白。”
孔蘭君道:“什麼事?”
柳長街道:“我也是個人,我這人做事一向都喜歡用自己的法子,譬如說……”
孔蘭君道:“譬如說什麼?”
柳長街道:“我若想喝酒的時候,我就喝。”
他居然真的把那壺酒拿起來,對著嘴喝下去。
孔蘭君臉已氣白了,不停地冷笑,道:“看來你隻怕已想死。”
柳長街笑了笑,道:“我一點也不想死,隻不過想碰碰你。”
孔蘭君怒道:“你敢!”
柳長街道:“我不敢?”
他的手突然伸出,去摸孔蘭君。
孔蘭君的反應當然不慢,“孔雀仙子”本就是武林中最負盛名的幾位女子高手其中之一。
她驕傲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柳長街的手剛伸出,她的手也已斜斜挑起,十指尖尖,就宛如十口利劍,閃電般劃向柳長街的脈門。
她的出手當然很快,而且招式靈活,其中顯然還藏著無窮變化。
隻可惜她所有的變化連一招都沒有使出來。
柳長街的手腕,就好像是突然間一下子折斷了,一雙手竟從最不可想象的方向一彎一扭,忽然間已扣住了孔蘭君的脈門。
孔蘭君從來也想不到一個人的手能這麼樣變化出招,大驚之下,還來不及去想應該怎麼樣應變,隻覺得自己整個人已被提起,在空中一翻一轉,竟已被柳長街按在石頭上。
柳長街悠然地道:“你猜不猜得出我現在想幹什麼?”
孔蘭君猜不出。
她簡直連做夢都想不到。
柳長街道:“現在我隻想脫下你的褲子來,打你的屁股。”
孔蘭君嚇得連嗓子都啞了:“你……你敢?”
她還以為柳長街絕不敢的,她做夢也想不到真的有男人敢這樣對付她。
可惜她忘了她自己說過的一句話:“這個人根本不是人。”
隻聽“啪,啪,啪”三聲響,柳長街竟真的在她屁股上打了三下。
他打得並不重,可是孔蘭君卻已被打得連動都不能動了。
柳長街笑道:“其實我現在還可以再做一兩樣別的事,隻可惜我已沒興趣了。”
他仰天大笑了兩聲,居然就這麼樣揚長而去,連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孔蘭君雖然用力咬著牙,眼淚還是忍不住一連串流下,突然跳起來,大聲道:“柳長街,你這畜生,總有一天我要殺了你,你……你簡直不是人。”
柳長街頭也不回,淡淡道:“我本來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