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小小的小人(1 / 3)

晚餐是在萬馬堂的正廳進行的。

九個人圍著一張大圓桌,在旁侍候的仆人大約有二三十個人,桌上的菜,不太多,大概隻有七八道菜——每次上七八道菜而已。

菜當然都是道道地地的關外菜,每道菜都很可口,但最令葉開感興趣的是,桌子中央擺在火爐上的一鍋熱湯。

鍋裏隻有純土雞切塊,再加上純邊城的烈酒,放到火爐上煮,等煮開了,鍋裏烈酒冒上來的熱氣會燃燒起來。

大約燃燒一杯茶的功夫,火會自動滅,這時鍋裏的烈酒已沒有酒的辣味了,但依然有酒的味道,喝起來格外順口,雞肉當然是沒話講,一級棒的!

“這是什麼菜?”葉開喝了一口湯後,驚奇地問。

馬空群笑了笑:“這是邊城的名菜,叫‘燒酒雞’。”

“燒酒雞?”葉開想了想,一笑:“這倒真是名符其實的燒酒雞。”

葉開又舀了一碗湯,一邊喝,一邊問:“你說這是邊城的名菜,怎麼我以前來的時候沒吃過呢?”

“你是多久以前來過邊城?”花滿天忽然開口說。

“十年了吧?”葉開笑著說。

“難怪你沒有吃過。”花滿天笑了:“這道菜是七年前,我們三老板閑極無聊時才變弄出來的。”

“七年前?”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吃什麼都暖不了身子,喝酒當然是可以暖和身子,但是喝多了是會醉的。”馬空群得意地說:“於是我就想,如果將烈酒和雞放在一起煮,是不是可以達到既不會醉,又可以暖和身體呢?”

“於是你就試了?”葉開問。

“所以才有今天這一道‘燒酒雞’。”馬空群說。

“這麼好吃的菜,慕容兄真是沒有口福。”葉開淡淡地說:“今夜的盛宴,慕容明珠為什麼沒來參加呢?”

一直沉默的公孫斷忽然開口說:“他下午臨時接到家信,匆匆忙忙地趕了回去。”

“他如果在的話,一定也會對這道菜讚不絕口。”葉開偷偷瞄了傅紅雪一眼。

傅紅雪一點表情都沒有,他依然冷漠地吃著,不過他的眼尾有意無意地望向馬空群。

馬空群卻是在看著公孫斷,臉上微露怒意:“這種事你為什麼不當時告訴我?”

“那時候三老板正好在午睡。”公孫斷的頭微微低著:“我剛好又忙,所以就忘了。”

“我希望下次不會有這種事發生。”馬空群說。

“絕不會。”

馬空群又看了公孫斷一眼後,舉杯,麵帶微笑地對著眾人:“少了一個慕容明珠,對各位來講,未嚐不是一件高興的事。”

“對我卻沒什麼影響。”樂樂山笑著說:“我年紀已一大把了,還有什麼好競爭的。”

“年輕人雖然俊俏,但經濟基礎不穩呀!”白依伶忽然笑著說。

“哦,是這樣的嗎?”樂樂山好像忽然間容光煥發了起來。

“看來年輕人應該好好努力工作了。”葉開笑望依伶:“否則再過幾年,每個小姐都和白大小姐的想法一樣,我們不就慘了。”

“本來就應該這樣。”白依伶說:“時下的年輕人除了爭強好勝之外,幾乎已沒有什麼可取之處了。”

“但若不是這些年輕人的爭強好勝,當今的江湖,不知成了什麼樣了?”葉開笑著說:“你說是嗎?”

“不管年輕人或是老人,都有他們的好處。”馬空群笑著舉杯:“來,大家來幹一杯吧!”

一聽到要幹杯,最樂的是樂樂山,隻可惜這個人好酒而無量,這一杯下肚後,他大概又要醉倒了,就在這時候,他忽然聽見門外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

笛聲柔美悠揚,曲調纏綿悱惻,不知不覺間已迷漫了整個大廳,也將人們心裏的醉意湧了上來。

樂樂山醉眼朦朧地看著門口,兩個人隨著笛聲從門外黑暗處走了進來,是兩個小小的小人。

兩個很小很小的人。

一個小小的小老頭,一個小小的小老太太,小小的臉,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小小的一根白玉笛。

葉開從來也沒有看見過這麼小的人,身上無論什麼地方都要比平常人小一半。

但是他們的身材卻很勻稱,絕沒有一點畸形醜陋的樣子。

小老頭頭發花白,麵貌慈祥,小老太太眉清目秀,溫柔嫻靜,拿著笛子的一雙手,就好像她手裏的白玉笛一樣晶瑩圓潤。

無論誰都不能不承認這兩個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配得真是好極了。

沒有人出聲,葉開也沒有,無論誰聽見了這樣的笛聲,看見了這麼樣的兩個人,都會愣住的。

隻有白依伶例外,她一看見這兩個人走進來,臉上立即露出了花一般的笑靨。

“老先生,老太太,你們怎麼來呢?”

“我們當然一定要來。”小老頭笑眯眯地看著她:“這是你的大事,我們怎麼能夠不來呢?”

大事?白依伶的大事?

這兩個人難道是為了白依伶選丈夫的事而來?

難道這小小的小老頭也想來競爭?

馬空群忽然站起,忽然恭恭敬敬地向這個小老頭躬身行禮。

小老頭仿佛很驚異:“我隻不過是個平庸老朽的老頭子而已,閣下為什麼如此多禮?”

馬空群的詞色更恭敬:“看見風老前輩,誰敢無禮?”

葉開的眼睛忽然亮了,吃驚地看著小老頭。

“風老前輩?”葉開的聲音也充滿了驚訝:“你就是那位‘千裏飛雲、萬裏捉月、神巧無影追風叟’的風老爺子?”

小老頭微笑點頭。

葉開又看向拿著白玉笛的小老太太:“風叟月婆,形影不離,這位當然就是名滿天下的月婆婆了。”

“想不到這位年輕人小小的年紀,就已有這樣的見識了。”月婆婆笑容慈祥。

“兩位前輩不在伴月小樓納福,到這種窮荒之地來幹什麼?”馬空群幹笑兩聲。

“三老板今夜將這些人聚在一起,為的是什麼?”追風叟看著他直笑:“為的當然是白大小姐的婚事。”

馬空群一愣:“你們怎麼會知道?”

“我們當然知道。”追風叟笑得更開心:“這種事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呢?你說是不是?白大小姐。”

“這種小事,想不到也驚動了你們兩位?”白依伶笑著說。

馬空群吃驚地看著白依伶:“伶兒,你怎麼認識兩位老前輩?”

“他是王老伯的棋伴。”白依伶笑著說:“我在王老伯那兒住時,他們還時常教我下棋。”

“什麼棋伴?我們隻不過是他的下人而已。”月婆婆笑著說。

下人?

這種已近乎神話人物的老前輩居然是別人的下人?

那麼這位王老伯伯又是何人?

能擁有像追風叟、月婆婆這樣的下人,這位王老伯到底是何方神聖?

葉開實在是驚訝極了,就連一向沉靜的傅紅雪也動容了。

“是不是王老伯伯他叫你們來的?”白依伶笑得更可愛。

“除了他,還有誰能叫我們這個小老頭跑這麼遠的路呢?”追風叟說:“不過就算他沒說,我們也會來的,因為你是我們的‘小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