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那麼一些人,人們喜歡稱他們為怪人。
人之所以會成為怪人,必然是因為他們在某些方麵與大部分人不同,或許他們的想法新奇無比,或許他們的舉動極為古怪——但也正是這種新奇和古怪,會使人們覺得他們有些有趣。
所以怪人,往往也是有趣的人。
隻是有趣歸有趣,覺得有趣並不等於認同。就好像長漢戲院裏那些通過誇張表演博取觀眾一笑的戲子,人們往往覺得他們是有趣的,但卻少有人肯像他們一樣,完完全全放下臉麵,通過作賤自己來讓人開心。
有種尊重叫敬而遠之,有種讚美叫不明覺厲。
此方就是這樣古怪而有趣,讓人不明覺厲卻又敬而遠之一個人。
也許是因為從小就接受父親與眾不同的教育,又隱居山林,少與塵世接觸,此方的世界觀與神界大多數人都有些不同,所以他的舉動和想法往往會令人覺得奇怪,奇怪又有趣。
或許從未有人想到,竟然有人能在天階學院長老們爭著收他為學生的時候睡著,可此方偏偏就這麼做了,而且做得毫不猶豫、毫無痕跡,甚至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是何時睡著的,包括一直在他身旁的洛千千。
三位神座長老也是被這一幕給鎮住了,為這少年的粗神經所折服了,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第一梯隊和第二梯隊的年輕人也陸陸續續抵達了山頂,除了走在最前麵的何方圓、劍洛水等人之外,後麵的少年少女一個個都是麵色蒼白如紙,汗水濕透了衣裳,頗有些狼狽。
而當他們看到那個坐在階上睡著的少年之時,頓時都一陣愕然,甚至一時間都忘記了疲憊。
不過他們的愕然隻持續了一陣,便很快化為了憤怒——他們覺得這家夥一定是在裝模作樣,試圖以睡覺這種形式,來嘲諷自己這些走在後麵的人。
第一名又如何?第一名你就天下無敵了?第一名你就可以在天階上睡覺了?
少年少女們很氣惱。
隻是這憤怒也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他們發現,這家夥似乎不是裝的,似乎真的是在睡覺,而且睡得還十分香甜!
注意到這點,他們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何方圓是第三個登頂的人,他怔怔地看著這個之前一臉天真向自己提問的少年,一時間有些茫然。
這人到底是裝天真還是真的天真?
他覺得有些分辨不清。
何方圓突然想到了曾經聽過的“赤子之心”的說法:據說世上有些人,即使長大以後也依然會保持著幼年時最為純正的本心,而憑借著這樣純淨的心,他們往往會擁有世間最佳的修行天賦,修行一天可當常人修行十天,一切心魔瓶頸在他們麵前都像是不存在一般,堪稱絕世天才。
莫非這家夥就是傳說中的赤子?
看著此方的睡臉,何方圓不禁有些懷疑——若要說這家夥有什麼赤子之心,似乎也有那麼點像,可傳說中擁有赤子之心的人,應該是如三五歲孩童一般天真爛漫,而此方雖有些天真,但並不能算幼稚。
可若不是赤子,他如此輕鬆登頂又該如何解釋呢?
莫非他真是單純的天賦卓絕?甚至比我還要卓絕?
雖然書門中的長輩總誇讚何方圓性情穩重,可性情再穩重也終究是十六歲的少年,一直被譽為書門百年第一天才的他,突然遇到這麼一個似乎比自己天賦還好,卻又如此蠢萌的家夥,難免也有些不服氣。
“還有兩關,希望你能一直這麼順利下去吧……”看著那張頗有些清秀的臉,何方圓微微眯起了眼睛。
站在不遠處的楊文然也看著此方,搖著扇子,目光中帶著說不清的情緒:
“無權無勢的小子突然崛起……那我豈不是成了那些繪本故事裏的大反派?”想著,他嘴角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嗯……這樣似乎也不錯?”
來自真理神殿的雙馬尾少女頗有興趣地打量著此方,然後拉了拉身旁帶著兜帽的少年,似乎想讓他也看一看,隻是那少年卻始終無動於衷,淡漠程度和一旁的劍洛水有一拚。
“真沒意思。”少女忍不住嘟起了嘴巴。
而就在這時,總算有學生注意到了站在大殿前的三位神座長老,趕忙上前行禮。
神座長老們看著眼前不到一百名的少年少女,又看了眼仍在睡夢中的此方,頓時麵麵相覷,神色中頗有些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