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彈劾奕? 大公主求情(3 / 3)

當六哥奕被罷免時,奕譞為之震驚。他深知西太後的厲害,他不想象五哥奕誴那樣頂撞西太後。他知道若是直言指責西太後,西太後一定也會勃然大怒,不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更害了奕。作為愛新覺羅家族的一員,奕譞當然不希望奕遭此貶低,奕誴、奕、奕譞同為一家,皇權是他們家的,對於葉赫那拉氏的霸權,他們早已恨之入骨。隻是兄弟幾個人表現的方式不同罷了。奕是攬權、爭權,奕誴是棄權;奕譞是暗中保全自己,以圖牽製西太後的霸權。奕譞深思過,六哥被罷免一事表明葉赫那拉氏勢力的強盛,若是這次奕被一棍子“打死”,愛新覺羅氏很難再翻身。於是,奕譞采取了委婉的方式,在為奕說句公道話的同時,又讓西太後能接受。

“太後,臣深知太後垂簾聽政,知人善任,措置得當,天下臣民無不誠服。”

西太後露出了笑容,溫和地說:“老七,也就是你能體會我的苦衷。先帝早逝,幼主衝齡,我們不為他撐江山,誰為他撐江山?可是老六攬權驕縱、目中無人,本來就是一家人,大家齊心協力共輔幼主,豈不美哉?可是他被人彈劾了,如果我不做出決策,怎麼麵對天下臣民?”

奕譞表現出十分欽佩的樣子,說:“太後所言極是,臣也認為太後應該有所舉措。六阿哥的確小節失檢,他必須改過自新。隻是……”

奕譞不敢說下去了,“隻是”什麼,西太後心裏當然明白。於是,她和顏悅色地說;“說呀,不要顧慮太多,這就你我兩個人,有什麼不敢說的。”

奕譞也深知西太後對他總是網開一麵,於是,他大膽地說:“六阿哥議政之初,尚屬勤慎,這是眾所周知的。至於後來的貪墨與攬權、驕盈與徇私,也的確是他的過錯。可是,太後,你想到沒有,大清朝臣幾百人,哪一個不貪墨、攬權、驕盈、徇私?有的比恭親王猖狂多了。太後沒有罷免他們,如今這樣對待六阿哥,隻怕人心不服,更隻怕日後個個疏遠太後。”

一席話說得西太後不能不深思。奕譞的話很有道理,是不是自己真的太過分了?西太後冷靜了下來,開始重新思考這件事了。

就在這時,通政使王拯上奏朝廷,為奕請命,規勸兩宮太後重新起用恭親王。接著,禦史孫翼謀又上一折,他說:“如今尚未徹底平叛,外國人尚未停止對中國的占領,如果此時朝廷上掀起大浪,勢必導致人心渙散,新的內憂外患誰來對付?”

西太後平心靜氣地看完了奏折,她便令文祥、周祖培、吳廷棟、倭仁等人重新議此事。看來,情況有了新的轉機。在倭仁的努力爭取下,王公、宗室、大臣等七十多人聯名上奏兩宮太後,軍機處大臣列名於倭仁的奏折,一致呼籲兩宮太後加恩於恭親王,希望給恭親王複名。此外,都察院、宗人府也上了奏折;內閣大學士殷北鏞、潘祖蔭等也紛紛上奏;禦史王維珍、譚鍾麟等人上奏朝廷,表示兩宮太後應重新任用恭親王,給奕以立功贖罪的機會。一時間,朝廷上下呼聲一片。看來,恭親王奕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西太後該擺出虛心納諫的姿態了。其實,西太後打擊奕的目的早已達到,此時,她沒有必要再固執下去。如果現在她能虛心接受群臣的意見,則能大大提高她在群臣心目中的威信,何樂而不為呢?於是,同治四年三月十六日,兩宮太後以同治皇帝的名義明發上諭:日前將恭親王過失,嚴旨宣示,原冀其經此次懲儆之後,自必痛自斂抑,不致再蹈怨尤。此正小懲大誡,曲為保全之意。如果稍有猜嫌,則悸親王等折均可留中,又何必交廷臣會議?茲覽王公、大學士等所奏,僉認恭親王咎雖自取,尚可錄用……恭親王著加恩仍在內廷行走,並仍管總理各國事務衙門事務。此後惟當益矢慎勤,力圖報稱,用副訓誨成全至意。特諭。這就是說,恭親王奕恢複了內廷行走及管理總理衙門事務之職,但他的議政王和首席軍機大臣的頭銜被剝奪了。“鐵帽子”王爺奕在與西太後的較量中,得到了慘痛的教訓。恭王府內,奕伏案沉思,溫順的六福晉心疼地望著丈夫,欲言又止。恭親王的女兒固倫公主乖巧地凝視著父親,她才十三四歲,可是宮廷血腥的政治鬥爭使她顯得有些早熟。三年前,兩宮太後封她為公主,一切待遇均按公主規格享受。她時常出入宮廷,兩宮太後也十分喜愛她,尤其是東太後,視她為掌上明珠。如今,自己的阿瑪受到了兩宮太後的嚴懲,固倫公主心裏很難受,她想為阿瑪做些什麼?

固倫公主怯怯地說:“阿瑪、額娘,宮裏的兩位皇額娘很喜歡我,我想進宮,為阿瑪疏通、疏通。”

恭親王疑惑地望著女兒,說:“你一個小孩子家懂得什麼。以前,宮裏的兩位皇額娘寵你,是因為阿瑪為她們賣命。如今,阿瑪倒了黴,恐怕你也會失寵。”

固倫公主直搖頭,執拗地說:“兩位皇額娘不是那麼絕情的人。阿瑪,就讓女兒進宮試一試,也許她們看在女兒的麵子上,加恩於阿瑪。”

六福晉覺得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她便站在女兒的一旁,幫女兒幾句:“王爺,女兒說得也有些道理。如今兩宮太後已明諭天下,恢複你內廷行走職務,這說明她們對你已有所開恩。就讓女兒進宮小住幾天吧,讓她傳個話兒給聖母皇太後,讓你們叔嫂見個麵,都是一家人,有什麼誤會,當麵講清、不全好了?”

恭親王緊鎖眉頭,低頭不語。許久,他才默默地點了點頭,並囑咐女兒:“格格,你進了宮,千萬不要先提起阿瑪,要讓她們先提起。還有,你一定要見機行事,別惹惱了太後。”

“阿瑪請放心,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十三四歲的固倫公主像個大人似的,恭親王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曙光。

就這樣,固倫公主進了官。她首先向東太後請了安,東太後連忙拉住公主的小手,笑眯眯地說:“又長高了。好孩子,額娘現在就帶你去給那邊的皇額娘請安。”

“謝額娘。”

固倫公主從心底感謝東太後。東太後當然也明白固倫公主進宮的意圖,前一陣子,對於奕的懲罰,東太後一直覺得有些過分。今天,她也希望奕的女兒能打動西太後的心,為奕做點什麼。

當亭亭玉立的固倫公主來到儲秀宮時,西太後著實吃了一驚,她欣喜地發現這小姑娘越長越水靈。從公主的身上,她仿佛見到了自己當年的影子。

“皇額娘吉祥!”

“哎呀,是大格格,你越發漂亮了。”

固倫公主羞澀地一笑,溫順地坐在西太後的身邊。西太後的心怦然一動,好久沒有人這般依偎在她的身邊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載淳越來越疏遠她,麗太妃的女兒更是從不親近她。

她是女人,當然也渴望親情。可是,自從垂簾聽政,她整日忙於朝政,幾乎每日都是在煩惱與忙碌中度過的,親人間的溫情,早已淡忘了。今天,固倫公主這麼一親近她,她很有些感動。

西太後撫摸著公主的秀發,溫和地說:“格格今年十四歲了吧?”

固倫公主點了點頭。

西太後猛地想起什麼似的,問:“你阿瑪、額娘提起過你的婚事嗎?”

公主的臉猛地漲紅了,她羞得直往西太後懷裏鑽。

東太後連忙解圍:“妹妹,女兒才十四歲呀。”

西太後笑著說:“姐姐,別忘了你就是十四歲進宮的。”

東太後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哦,十幾年,日子過得真快呀。”

西太後拉著公主的手,說:“等額娘有空時,給你選一個好夫婿。”

固倫公主連忙說:“這事兒皇額娘要不要先給我阿瑪說一下?”

西太後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斂起了笑容,固倫公主嚇得大氣不敢出。

西太後覺得小姑娘好像有點兒在發抖,她不禁憐惜了起來:“格格,你還這麼小,就懂得為你阿瑪分憂了,真難為你。你阿瑪這次應該接受教訓了,讓他吃一塹,才能長一智。”

固倫公主小心翼翼地說:“阿瑪自己也這麼說,他說皇額娘格外開恩於他,不然,他會更糟的。”

西太後看著聰明的小姑娘,輕聲說:“他知道自己的過錯,說明他已省悟了。”

小姑娘見西太後並不是十分惱怒父親,便大膽地說:“皇額娘,我阿瑪想進宮謝罪,額娘答應他嗎?”西太後想了一下,說:“過些日子再說吧。”西太後之所以拒絕恭親王馬上進宮拜見兩宮太後,是有其深刻用意的。她認為該罰的也罰了,該加恩的也加恩了,如果此時允許他進宮謝罪,他會認為西太後太容易軟化,以後有可能重蹈覆轍。到那時,再次抑製恭親王可就難了。

一直到大公主進宮求情之後的第二十三天,奕才被準許到宮中進行謝罪。西太後的厲害讓他終身難為,他看到這個女人的時候變得不知所措,開始伏地痛哭。因為這個女人不僅厲害,手中還掌握著皇上這一張王牌。她隨時可以用皇上的名義號召天下。這次的自己與她的戰爭,以自己的失敗告終,足以說明她手腕的強硬。

沒有了議政王的幹預,葉赫那拉氏在朝廷上變得更加如魚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