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剛過,整個揚州家家戶戶都熱鬧了起來。放鞭炮的放鞭炮,祭祖的祭祖,吃年飯的吃年飯。
新年伊始,錦瑟也被這氣氛感染,起床,曉小穿著的是大紅的繁花馬褂,下配淺色的細褶裙,很是喜慶。錦瑟也覺得穿一件喜慶點的好,拿著衣服挑來挑去,最後覺得還是一些穿一件比曉小稍微紅的老點的石榴紅。
袖口和領口處翻繡著上等的白色裘毛,狐狸腋下裘毛本來就是一毛難求,更何況還是正宗的沒有任何一絲雜質的白色裘毛。可想而知這衣物的貴重程度,而且繡花的工藝更是上層上,直、滾、套;繞繡、編繡、變體繡,各種各樣的手法都用盡了,更用銀線和金線加以提色。盤扣也花紋複雜,係的手法推陳出新。裏麵也有夾絮,出於美觀影響,還進行了壓製。
錦瑟換上,頓覺身子重了半斤,好像是穿了件濕衣在身上;但是卻溫暖異常。也好像是穿了件暖爐在身上。
“舒服吧?”曉小邊幫著錦瑟整理邊說。今日特意拿了真金的簪環給錦瑟戴上,比平素的金簪子氣派些。又抹了些桂花油,讓盤在上麵的雲髻看上去更烏黑亮澤些。“而且,這衣服配這頭飾正好。皇,紅,白。搭的都很好。”
錦瑟恩恩的點了兩下頭,往窗台那邊瞄了兩眼,可是卻發現那金色的焚香爐沒看見了。急忙問“曉小,那香爐呢?”那可是花了好長時間買的。
曉小轉過身子,盯著窗台那裏看了好一會,又圍著那裏尋了好久,“不知道啊!明明昨晚還在的啊,我今早還沒添香呢,莫不成是自己張腿跑了不成?”
錦瑟也跟著她在屋裏尋了會,外麵又有人來催,錦瑟隻好匆匆忙忙的收拾趕往大廳。臨了對曉小說“你也別尋了,看是不是清掃的丫鬟,掃去了或者是拿去清洗了,回頭再問問他們。”
今日,楚妍頭發梳成一個偏髻,斜戴著一枝花色素雅的珠花,穿著件素色的棉緞衣裳,下襯粉色撒花細摺裙。和錦瑟這一身招搖過市的打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錦瑟心裏歎息,自從端亦景回來之後,能變得有多俗氣就有多俗氣,穿金戴銀,能彰顯富貴,討兩老開心的東西,能往自己身上穿戴就往自己身上穿戴,就像餓死鬼投胎好似十八輩子都沒戴過。
自己雖然隻是比楚妍大一歲多,但是女人,還真的是一歲一個樣。自己充其量也隻是一朵幹癟癟還是被水泡過了顯得浮腫的稻草。楚妍有端亦景情愛的滋潤,即使是身有殘疾,但是還是朵嬌滴滴水嫩嫩的花。尤其是最近的日子,身體疲乏,愛睡,神經遲鈍對事情又不上心,對梳洗打扮這類事情更是沒了興趣。
和楚妍一比,這更加是相形見拙到了十萬八千裏。但是,還好幸虧不要爭春鬥豔,要不然自己還真的隻有坐冷宮的命。隻要是端亦景照答應自己的,自己在端府的時候,不給楚妍任何名分,那麼她是樂見其成端亦景和楚妍的你儂我儂,甜甜蜜蜜的。
向坐上的兩老福了福身子道了聲萬福,錦瑟自然又是不能避免被褒揚一番了,端家兩老對自己的溺愛程度大抵就是如書上所寫的,那些專門破壞人關係可惡的女子,如《石頭記》裏那為人處事八麵玲瓏的薛寶釵,想想要不是她那樣深得賈府老祖宗和王夫人的喜愛,她能橫刀都愛,硬生生讓金玉良緣段了那出身含玉的賈寶玉和流淚葬花的林黛玉之間的木石前盟嗎?
唉,兩個情癡。現在這樣刻意一想更覺得像,奶奶不正是端府的老祖宗,婆婆不正是那王夫人,自己不就是深得他們的喜愛和端府所有人的支持的薛寶釵。隻是,薛寶釵的結果怎麼樣?賈寶玉還不是被那牙尖嘴利,鐵骨錚錚的王熙鳳誘騙,說是要和林妹妹成親,那頑石頑玉的賈寶玉才肯和她成親,鳳冠霞帔下,發現了她不是朝朝暮暮的林妹妹立馬就暈死過去,連洞房花燭都是因為誤以為是林妹妹,做了真夫妻,那死心塌地,白頭粉麵,自小在胭脂堆了打滾長大的癡情種子還一直以為是和林妹妹到了巫山,奔了雲雨。生的孩子,也不過是他遁入空門之前,了卻那賈府期盼的風塵俗願,是他看破紅塵的過程。
他是好,遁入空門,一絲想著林妹妹,還覺得落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真淒涼。可是,那薛寶釵不就是還要帶著那小孩,守著那大勢已去的破賈府,為了被他嗤之以鼻的凡塵俗世操勞終身。
唉,不管這是不是石頭記的再現,不管楚妍身世可憐真如那寄人籬下的林妹妹,端亦景是不是那女人堆裏滾三滾的賈寶玉。自己還是不要當那書中人人愛,書外人人恨的蘅蕪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