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兒,醒了?…上天保佑,終於醒了!”
沈池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母親斜坐在床沿,拉過自己的手,另一隻手探過來輕輕地將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一拉,轉身對著身後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將熬好的藥端來。”
之翠聞言身子一震,這位夫人在小姐麵前是慈母,治家卻也從不含糊,忙應了聲是,出了內室。
“你這孩子,這是要操碎娘的心啊!”宋氏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抬眼看向外室,“徐先生,如今家女已醒,是否已經無礙?”不知為何,沈池覺得娘親的語氣帶了絲試探和小心翼翼。
她微微側身,卻是隻看到紗帳之後一個朦朧的身影,筆直地站在那兒,身量不高,卻透著一股氣度讓人不敢輕易忽視了去。她忍不住咳了一聲,宋氏急忙轉身回來,輕拍自己,恰巧之翠跨門進來:“夫人,藥拿來了。”
“恩,端進來吧。”之翠掀簾而進,沈池見得之翠經過那名男子的時候腳步一頓,隨即若無其事地掀簾進來,一福身:“夫人,這藥煎得有些苦,奴婢準備了一碟子蜜餞。”說罷,捧了藥碗過來。
沈池遠遠聞到藥香,幾欲作嘔,卻怕母親擔心忍了下去,此時眼見著藥碗離自己越來越近,越發覺得胃裏翻滾得厲害,終是忍不住地一口吐了出來,卻是大灘的黑血,腦袋也昏昏沉沉的。
宋氏當場變了聲:“池兒,怎麼了!徐先生!…”沈池再度陷入昏迷,之翠愣愣地站在那兒,小姐昏睡過去,夫人自然無暇顧及她,藥自是不吃,反應過來便放下藥碗,差了個丫鬟將藥碗端出去,讓後廚的幾個丫鬟繼續將藥溫著。
與宋氏的焦急相比,徐成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未掀簾進入姑娘家的內室,問道:“小姐可是吐血了,血色發黑?”
“正是,不知是何故?”此時宋氏也鎮定下來,想來先生是料到了女兒會有此症狀。
“原先在下不敢確信,如今令千金將體內淤血吐出,再下幾幅調理的藥便無大礙了。”徐成後退一步,“這是藥方。”
宋氏揮手示意丫鬟將藥方接過來,走出內室,福身:“勞煩先生。”
“夫人,小姐既已沒事,在下便先回去,若有什麼情況,遣人來說一聲,待兩日之後在下再來來看看小姐的情況,換一張藥方。”徐成看了一眼內室,隻見得那個身子靜靜地躺在床上的孩子,暗歎一口氣,這孩子,被下了如此霸道的毒,可見下毒之人是想將其致於死地,幸好自己途中經過此處,恰巧需要庇護,入得府來,方才把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待徐成出了門,宋氏冷哼一聲,坐在外室主位上,之翠站在下首,心中一陣膽寒。“把那個賤婢帶上來。”
沈池心知母親是要教規矩了,自己從未苛待過底下的人,對丫鬟小廝的也不輕易為難,卻正因為如此,那些奴才越發懶散,才讓小人有了可趁之機,造成今天這番模樣,說不得自己也是要擔一份責任的,幸虧當時隻自己食用的那碟子食物,若是不巧家人來自己的屋子,那豈不是…沈池不敢想下去,索性閉上眼睛,那些奴才,是該好好教管教管了…
“啪…”,宋氏將茶杯狠狠得摔在地上。
之翠站在宋氏的身側,冷冷地看著地上跪著之人,自己曾經視之為姐妹,便是待在夫人身邊也是對她百般維護,念的就是多年的姐妹情誼,兩人同一日入府,一路上相互扶持,戰戰兢兢地走來,黑心的事情亦非從未做過,但對主子始終是存著敬意的,府中,皆是捧高踩低之人,主子的態度決定自己的生計。在整個江元鎮,誰人不知沈府對下人最是寬厚,夫人治家嚴謹,對下人的賞賜卻從不吝嗇。誰曉得,麵前之人竟投靠他人,做出這等上天害禮之事。
“說!誰指使你做出這等事!”宋氏的聲音不大,內裏卻是含了滔天的憤怒。
“夫人,冤枉,奴婢自小進府,府外亦無親人,幸得夫人將我和之翠姐姐留在身側悉心教導,夫人治府嚴謹,待我們下人卻是極為寬厚的,奴婢是自小受著夫人的恩惠和庇護長大的,和之翠姐姐亦是極為要好的,兩年前夫人將奴婢賜給小姐,奴婢便在心底告訴自己,定要好好效忠夫人小姐,不說別的,小姐的日常生活哪樣不是伺候得服服帖帖的,卻不想如今發生了這件事,那一日,小姐遣了奴婢去萬慈寺取上回上香留在那兒的佛經,奴婢生怕遣其他的丫鬟到時候寺裏的人不認人倒是又生一樁事,往年都是奴婢跟在小姐夫人身側,好歹寺裏的方丈是眼熟的,倒不如奴婢跑一趟了,誰曾想,不過離開半日不到,府裏竟出了這樣大的事情,說起來,還是奴婢的錯,不該將事情交給那些不知輕重的丫鬟,讓歹人有了可趁之機。夫人,奴婢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