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序引
我從渾渾噩噩中清醒過來,再見到陽光時已經不知道過了幾天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會有意識,也同樣不知道為什麼所有人都看不見我了。
我躺在醫院的草坪上,看著玻璃門裏,母親捂著嘴哭泣,弟弟一支接一支的吸著煙又兼安慰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未婚妻蒼白著臉色和嘴唇,對了,肚子裏還有我的兒子,他們一起圍著一個蓋著白布的身體,很陌生的麵孔,卻有透著些詭異的熟悉。
看著陽光直接穿透我的身體照在草地上,我也大概猜出那白布下的人是誰了。然而並沒有遺憾,心痛,擔憂等情緒從我的心頭迸生出來
都沒有,什麼都沒有,我冷眼旁觀著,心底裏泛不起絲毫不適的情感,就好像一切都與我毫無瓜葛一樣,人死了,也許就沒有情感了吧。天知道,我甚至連腦子都不想動一下了。
已經過去好幾天了,我偶爾會想,為什麼沒有鬼差來帶我到閻羅殿去呢?難道我就要作一縷遊魂在這天地間徘徊上千年?誰知道呢?我懶得去想了。
醫院壓抑的氣氛終究不適合一個新鬼,家人早在醫生宣布我死亡的那天就回去了,然後在第三天領了我的身體,(原諒我,我實在不想把屍體這種令人恐怖的東西寫在這裏)我看著焚燒爐上那一抹煙灰,淡淡的轉身離去。
我開始在城市裏漫無目的的閑逛,以前好像聽誰說過,像什麼“回頭不認屍”或者是“心願未了會化厲鬼”之類的鬼話,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什麼,也許隻是一團有意識的能量體吧。
做一隻鬼其實好,也不好,看著我最喜歡吃的湯麵一碗一碗呼啦啦的都進了別人的肚子,那滋味確實不大好受,可是如此一來,世界上的任何阻隔也都對我毫無作用了,就比如眼下我正在市政大廳裏晃晃悠悠,再也沒有哪個情緒激動的保安將我直接推出門外了,又或者就像我昨天一直待在的高檔西餐廳,盡管我再也嚐不出味道了,我終於也正兒八經的在裏麵坐了一回,是在一位美女的對麵,當時她正準備享用一道丁骨牛扒和海鮮濃湯。
應該這麼說,美人不愧是美人,她身上衣服的牌子我在電視裏都沒有見過,僅僅是聽我的未婚妻笑笑提過罷了,麵前精致的高腳杯裏裝的是我叫不出名字的紅酒,我裝模作樣的為她拉開椅子(盡管椅子紋絲未動)在她麵前滔滔不絕(反正她也聽不見)自說自話的玩弄了好一會,連我自己都覺得沒有意思了,於是悻悻的離開了那個我曾經夢寐以求的位子。
在市政大廳裏轉了許久,看著幹淨的能照出人影的地板,(可惜照不出我自己的)大大小小的科長室員走來走去,或端一杯咖啡看看報紙,或憑欄遠眺小憩幾分,日子過的倒也優哉遊哉,聽說不久前市長因為情人舉報進去了,在這辦公廳內倒也沒看出什麼異常,我心裏卻想著,進去的好!
我在三年前也來過這裏,那時候是因為我兄弟的女人叫市長公子給睡了,嫂子一時想不開就在浴缸裏割了脈,幸虧發現的及時,再晚半小時人都救不回來了,兄弟氣不過就去找那花天酒地的紈絝理論,結果被人堵在酒吧的巷子裏揍了個半死,回來以後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很看好他的上司居然參了他一本把他生生擠兌出了公司。
我們都知道一定是那小子搞得鬼,兄弟住院時我就來到這裏,希望能夠找到市長將這些事揭露出來,可是沒想到我連大門都沒能進去,一個穿著筆挺製服的保全仿佛趕蒼蠅一般把我直接趕了出來,說這裏不是我這種人該來的地方。
我承認我是個慫人,我不敢了,兄弟後來帶著嫂子去了另一個城市,說起來這幾年也沒再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