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1 / 2)

玄燁也被抱了進來,同喜月和順治一樣,也是頂著紅紅的核桃似的兩隻眼,一見我就嚎啕大哭,怎麼勸也止不住。

我一隻手抱不住他,又勸又哄,他死死扯著我的袖子就是不鬆手,憑人怎麼勸也非得在我跟前待著不可。

“額娘……嗚嗚……額娘……”

他哭來哭去,也隻會反複的呼喚我,緊緊的拉著我不放手。我想這一次他是真的嚇壞了,失去的恐懼大概第一次被這個孩子覺察體會。我是那麼的愛他,舍不得他。

如果可以,真的希望他永遠也不要學會,體會這些。

但是不可能……

每個人都要在痛苦和挫折中學會自己原本不懂的東西。成長原來就是象蟬一樣不停褪變的過程,每一次都會令人精疲力盡,九死一生。

外麵有人回話,順治安慰我幾句,起身出去。玄燁哭的倒氣噎哽,喜月輕輕替他拍背,又拿了厚褥子給我墊襯著。

“娘娘覺得身上怎麼樣?”

我點點頭:“沒什麼了。”

她垂下頭,過了一會兒才說:“娘娘怎麼這麼不當心。”

我看著她,她沒有抬頭。把哭得有些暈沉,已經昏昏欲睡的玄燁抱起來輕輕放在我身畔,拉過被子蓋著他,低聲說:“三阿哥從前天也沒正經睡過一會兒,東西也是勸了又勸才吃的。娘娘太平無恙,真是大喜事,要是再昏睡半天,八成三阿哥也會病起來了。”

我的手慢慢撫摸玄燁的腦門和小辮子。他的頭發也有點散亂,可見這一天一夜,所有人都不是太平安生的。

喜月的表情,讓我心裏總有點不安。覺得她和平時不大一樣,可是,又說不上來一個準確的概念。

帳裏隻有我們兩個人,我的聲音又啞又沉:“皇後那邊怎麼樣了?”

她頓了一下說:“上上下下的人都看管起來了,還有織造監的,馬監的,連同那天一起的侍衛們……從娘娘被送回營裏來,皇上龍顏震怒,下令不等回京就開始審問了。”

玄燁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我的指尖沾到他的眼淚。

這個孩子,將來可能會有非凡的際遇和人生,但是現在他隻是個無助稚弱的孩子,他的眼淚和所有的孩子一樣,也是這樣脆弱的。

“我上馬的時候,就猜到,或許會……”我低聲說。

喜月抬起頭來看著我。

“最近這些日子太平靜了,平靜的我覺得非得出點什麼事兒不可。而皇後屢屢的明裏暗裏的使勁兒,不光我看得到,皇上看得到,別人也一樣看得到。能在這時候推一把手,讓我摔傷摔死,順便把髒水潑皇後一身,這人的時機卡的很準啊。”

喜月吃驚的問:“娘娘早就知道那,”她壓低聲音:“那馬鞍有問題?那你怎麼還能……”

我看著兒子胖胖的睡臉。和以前那種天真的,毫無憂慮的表情不一樣。他雖然睡著,但是眉頭還是皺著的。

這樣的事情,以後可能還會發生。針對我的,針對他的,針對澄兒的……

他的無憂無慮的童年,也許就要結束在這裏了。

“我雖然不知道馬鞍是不是一定有問題,我隻是覺得,應該會出點問題,所以,從騎上馬就在小心戒備。而且我出去騎馬之前,已經用布帶什麼的把能裹的地方都簡單的做了一點防護,墜馬的時候,也本能的做了一點點保護自己的措施……”

“不管那下手的是誰,總之,這結果,現在看來也還是值得的。”我輕輕抬了一下左臂:“皇後這一次之後,應該可以算是廢了一大半了吧……”

喜月又垂下頭,沉默不語。把幹淨的紗布帶一層層的挽好纏起,放在幹淨的棉布上麵,然後再纏,一軸軸的碼的很整齊。

我注視著她,過了一會兒,輕聲問:“你猜,是什麼人下的手呢?我猜著,不是皇後。”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娘娘猜著,可能是誰呢?”

我搖頭:“我想不出,可能的人太多。你也知道我想這些很笨,很少能猜得出來人心。你和我不一樣,你比我細心又聰明。你說說看。”

她手上的動作慢下來。

“不知道皇上有沒有審出來什麼,真的問出主謀什麼的來,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猜想的一樣,真是皇後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