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你扛的……”柳晉唧唧噥噥地說道。這一抬眼答話,隻見莊翟脫了上衣,真是一身過分美觀健碩的身材,柳晉無故地把臉飛紅了。他的身上有很多清晰的傷痕,柳晉紅著臉就沒有再說下去。
半空浮著一蓬蓬淡藍的灰塵,燈籠被點亮。柳晉的身影出現在萬慶書房的門口,抬腳,跨進屋,季坊主正獨自打理著他收藏的古書典籍,聞聲,他轉身,定眼一看,略略問道:“你怎麼回來了?”她謙恭地回答:“浮萍尚有相逢日,人豈全無見麵時,我怎麼就不能回來呢?”季坊主斜覷著柳晉,他對所有人都是吝嗇而疏遠的,仿佛將他失蹤大半年的光景視為昨日才發生的事情一般,道:“你回來倒正是時候,書坊遇到了些麻煩,需要你幫忙。”
“你分明是不識對麵人啊……”柳晉輕言。
悔之不及,死不甘心,為了等他,她錯過了轉世輪回的時機,淪為了孤魂野鬼,書中的文字彙聚成了她的身體。花枯了,纏枝蓮不再旖旎,光陰可以把人的心都揉碎,坑何況是煙花燦爛般的愛情呢?原來他亦是個薄情人啊。說什麼相從以終,最終也逃脫不掉喜新厭舊的底子。
直到那一晚,她看到了從萬慶書坊逃出來的少年。
風乍起,吹落了淩亂的笑聲:“既然你已經忘記了我,不會再來這裏找我,那麼我會讓你想起來我的存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身到季坊主的身後,下一刻就攫住他的脖頸,仿佛要嵌入到肉裏一般。
忽然一道寒光從她的手指邊擦過,手指上即刻被劃出一道淺淺的血口子,她抬頭順勢望去,那人立在主樓的房簷上,眼中沉沉一片風雨,劍拔弩張:“老子不管你要殺誰,”莊翟從屋頂一躍而下,雙手一拉開,掌中便出現雙柄長劍,一手一把,向空中一撇,風馳電掣:“但不準你用那孩子的手!”
她一把甩開季坊主,正麵迎上莊翟的攻擊:“怎麼?你不在乎這個孩子的死活了嗎?”
她清楚,自己若是真打得過莊翟,也不用接柳晉的身體了,因為這個孩子於他而言,很特別。
莊翟看著那個不知是妖還是鬼的東西占用柳晉的身體,還咄咄逼人地威脅他,心裏一股無名怒火“噌”的一聲勾了上來:“嘖,敢拿他威脅老子?老子不用劍也一樣能滅了你!”說著,斂起雙柄長劍,一路追攆著已經鬥到後院的一排翠竹旁,莊翟覷著梢頭,透出一杆新竹,便踴身一跳,將其拔起,腕子一使勁,向空中一撇,那竹子趁著風勢,喀拉一聲豎著劈成數根,朝著她嗖嗖刺去,女子躲閃不迭,隨毫發未傷,卻被牢牢地禁錮在竹竿交互而成的縫隙之中,動彈不得。
莊翟躍登樹枝梢上,俯視著她,命令道:“把他給我換回來。”
女子到底是存著幾分顧忌的,眼下隻能作罷,將柳晉的身體換回去。
俄而,被夾在竹縫間的人委屈地開口喚了一聲:“阿叔……”莊翟一抬手,那些原本牢牢插在地裏的竹子一瞬間“唰唰”地離地而起,身體霎時被釋放,柳晉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半晌說不出話來,開目一看,莊翟的嘴角綻開如冰雪消融的笑意:“回來了?”
“阿叔!阿叔!對不起……對不起……”
莊翟把他的腦袋按在懷裏,撫摸著:“回來就好。”話語方落,莊翟起身朝著曾換走過柳晉身體的女子,季坊主見勢不妙,上前一步阻止道:“請別傷她,她是……”他極力壓製著複雜的情緒。
那邊的女子一言不發地看著季坊主,而季坊主也凝視著她的雙眼,細眉細眼,雖然往事如煙,隨風易逝,但她十六歲時的玉貌朱顏卻永遠停留在他的記憶中,讓他以為時光的錯亂,最終緩緩說出幾個字:“辛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