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關鍵證據到手,李春江和馬其鳴頓釋重負,磁卡無疑是一把打開三河罪惡交易的金鑰匙,讓所有辦案人員信心更加堅定。
李春江激動地說:“隻要從李欣然身上拿到證據,這張網就可以收了。”
馬其鳴卻不這麼認為,他暗示李春江,對方絕非等閑之輩,說不定早就做好了應對準備。兩人研究一番,決計趁熱打鐵,對李欣然和範大杆子加大審訊力度,一定要從他們身上拿到更有力的證據。同時,馬其鳴跟省城警方取得聯係,要求他們迅速對袁小安立案偵查。
一切布置完畢,馬其鳴緊著去向袁波書記彙報,正好袁波書記打電話找他,說有重要事情相商。來到袁波書記平時很少辦公的賓館二號室,意外地發現鍾檢察長也在,馬其鳴一時有些犯惑,他怎麼也在這兒?
鍾檢察長看到他,臉上顯出尷尬的笑,袁波書記從裏屋走出來,一臉嚴肅地說:“其鳴,我剛接到電話,最近上麵可能又要來領導督察,你那邊動作得怎麼樣了?”
馬其鳴望望鍾檢察長,沒說話。袁波書記這才反應過來,表情一動,說:“對了,老鍾剛才跟我談過,情況跟你判斷的一樣,向本貴可能也陷進去了。”袁波書記遂向他們二人講明情況。原來剛才在這兒,袁波書記跟鍾檢察長進行過一場掏心窩子的談話,兩個人算是把彼此的猜疑和不信任全都消除了。這真是一個好消息,眼下檢察院那邊正沒法開展工作呢。馬其鳴抓著鍾檢的手,激動地說:“有你的支持,真是太好了。”鍾檢有點不好意思,按說他早應該站出來,跟馬其鳴表明立場,可車光遠留給三河的教訓太深了,鍾檢不得不猶豫。不過現在能站在一起,也不算晚。
三人經過一番商談,同意老鍾提出的方案,決定由高檢察官負責,對向本貴展開全麵調查。同時他本人也親自出馬,對孫吉海進行秘密偵查。
袁波書記鄭重地說:“老鍾,能否最終揭開三河的蓋子,可就要看你了。”
鍾檢動容地道:“袁波書記,你就放心吧。”
李欣然一抬頭,猛地看見了劉玉英。
不會吧?他搖搖頭,又搖搖,可眼前站的,分明就是她。除了李春江,其餘人全都退了出去。劉玉英經過這段時間的恢複,氣色好了許多,她是在李春江多次做工作後,才答應跟李欣然見一麵的。
“你……你怎麼會來?”李欣然心裏充滿了詫異,他真是想不到,她會來這種地方。
劉玉英沒吭聲,目光複雜地盯住眼前這個男人,看到他發紅的光頭,蒼老的麵孔,還有深陷進去的眼睛,心裏,竟是翻江倒海般難受。她愛過他,真心愛過,也恨過他,甚至想著有一天親手殺了他。但此時,心裏這些東西全沒了,有的,隻是對歲月的傷悲,對人生的恨憾。是啊,突然麵對這樣一張臉,麵對這樣一個曾經給過自己希望、給過自己激情又殘忍地將它毀滅的男人,她還能說什麼呢?
她痛苦地閉上眼,感覺自己搖晃得站不住。往事嘩一下地湧來。
劉玉英跟李欣然徹底撕翻臉,是在聞知李欣然又要新娶的那一天。那是個雨天,李欣然突然造訪,帶著他的懺悔,也帶著他的絕情。他抓住劉玉英的手,說:“我們分開吧,我……我真的不能不娶她。”關於那個她,劉玉英見過,他妻子還活著的時候,兩人就有來往。劉玉英痛苦過,傷心過,但從沒表示出來。她有什麼權力?她算他什麼人?這是兩個經常在夜半跳出來折磨她的問題,到現在,她還是得不到答案。
李欣然那天表現得有些可憐,一點兒不像是在吳水呼風喚雨的人物。他的大意是說,那女人握有他不少把柄,如果不娶她,他就會完蛋,那麼,劉玉英也會跟著遭殃,至少,她這個副局長就沒法做。
劉玉英苦苦一笑,突然問:“你就不怕我讓你翻船,讓你完蛋?”
“你不會,玉英你怎麼會?你是好人,誰都知道,你是真心愛我的。”李欣然眼看就要給她跪下了。
真心愛你?劉玉英的笑已有些慘烈,燃著幾分血腥。她聽到一種碎裂的聲音,在體內轟轟作響,眼看要把她炸開。是的,她是個好人,興許正因為是個好人,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她斷然一搖頭,指住門說:“你走吧,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讓我看見。”
劉玉英原想就這麼徹底忘掉一切,反正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嫁給他,更沒想過從他身上圖什麼。現在,她隻求以後的生活能平靜點,更平靜點,就讓她帶著一身的傷痛走完這一生吧。沒想,半年都沒到,李欣然便再次敲響了她的門。
劉玉英下了狠心,堅決地把他擋在門外,而且揚言,他再敢這麼無理下去,她就報警。誰知偏偏在那個時候,李欣然被小四兒糾纏著,沒地方去,躲哪兒小四兒都能找到。李欣然最怕小四兒跟他的新婦人扯上關係,如果這兩人沾上手,後果將十分恐懼。所以那陣子他根本不敢回家,許是被逼無奈吧,一向狂傲得不知天為何物的李欣然突然體驗到人生的孤寒,溫情脈脈的劉玉英便成了他再次尋找慰藉的地方。
劉玉英終究還是沒能抵擋住李欣然的糾纏,或許,她心裏那份愛,還未徹底死去。一個女人要想徹底了斷掉一個男人,竟是那麼的難。誰知就在她忍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將李欣然放進家門的那個晚上,另一個影子也跟了進來。自此,劉玉英的生活便徹底沒了軌跡,混亂不堪而又令她不能自拔。誰能說得清呢,那個本來要跑進來要挾她、恐嚇她甚至逼她一道向李家父子撒網的小四兒,怎麼就會奇跡般地對她產生那種感覺呢?按小四兒的說法,這是天意,是老天爺讓他遇見了她,遇見了便不能分開。那她自己呢?劉玉英說不清,到現在她也沒給自己找到一種說法。生活就在那一天突然地為她打開了另一扇門,一扇迷亂混濁卻又充滿誘惑、充滿驚險的門。劉玉英這才發現,自己原本就不是一個輕易能絕望的女人,尤其是在感情上,她甚至貪婪得有點無恥。
越混亂越真實,越墜落越美麗,興許真是這樣。
她唯一知道的,便是此生此世,她都不可能背叛小四兒,不可能出賣小四兒,不可能扔下他不管!一想這些,她就覺得自己既是一個蕩婦,又是一個母親。更是他生生死死不可分割的女人!
“說吧,把你做過的都說出來。”終於,劉玉英開口了,麵對著李欣然,劉玉英忽然有了一種審判者的勇氣。
李欣然抖了一下。
“你要是不說,就算化成灰,也不可能得到一絲兒原諒。”說這句的時候,劉玉英自己也抖了。她知道,隻要李欣然一開口,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可她還能有別的選擇嗎?興許從他們相遇的第一天,這種命定就有了。隻是他們一直被命運的大手遮住了眼睛。劉玉英再次說了一聲“坦白吧”,一掉頭,揮淚離開了。
李欣然的頭重重磕在了桌上。
此時,另一個叫做王老五果木烤雞的農家樂小院裏,範大杆子也終於垂下了頭。
範大杆子是兩天前再次被帶回這個地方的,老曾說吳水那地方他不大習慣,審訊起來沒氣氛。王老五果木烤雞店位於三河市郊,子水河畔。這兒原是王家莊,幾年前三河開發,一環到二環很快沒了地盤,地產商們便將目光投向三環外的王家莊。後來地產界發生重組風暴,童百山一口將三河六大房地產開發公司吞並,這兒的工程便停了下來。前些年發展“三產”,市郊一帶栽培了大量果樹,後來蘋果掉價,賣不出去,農民們一怒之下將果樹砍了,就在失去土地的村民到處上訪,要求政府兌現當初安排他們進城的許諾時,從部隊回來的王老五突然開起了農家樂,專門經營果木烤雞。一時之間果木烤雞香了大半個三河城,慕名前來品嚐者絡繹不絕,人多時都得排隊等。很快,王家莊便成了烤雞村,王老五果木烤雞店是名副其實的老大,生意紅火得讓人不敢相信。沒想有一次,老曾裝作食客跟蹤一名逃犯,抓捕時對方開火,持槍退到了後堂,關鍵時刻,王老五挺身而出,跟逃犯展開殊死搏鬥。逃犯最終落網,王老五卻不幸中彈,永遠離開了他心愛的烤雞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