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適合自己的位置?車子裏的馬其鳴忽然笑笑,笑得有些悲涼、有些慘淡。
馬其鳴是西北大學政法係的高才生,畢業後直接分配在省委政法委,從秘書幹起,一路幹到了處長。佟副書記擔任省委常委、政法委書記那年,馬其鳴被下派到一個縣當縣長,算是第一次接觸基層。他在那裏度過了兩年時光,剛剛體驗到跟省委大院完全不同的生活,一紙調令又將他抽回,繼續在政法委做事。那時候的佟副書記已成了省裏的實力派,前程不可估量,馬其鳴小心翼翼陪著他,擔當秘書的角色。可是這個秘書卻老是惹事,總把一些不該捅出去的事兒捅出去,好幾次都弄得佟副書記很被動。馬其鳴至今還記得,佟副書記教誨他的樣子。佟副書記似乎永遠不溫不怒,但目光裏卻含著不容你違抗的威嚴。他批評馬其鳴最多的一句話便是,啥時候你才能穩下來,幹事光靠激情遠遠不夠,激情是什麼,對成大事者,激情就是毒藥!
成大事者?馬其鳴搖搖頭,他壓根兒沒想過要成什麼大事,這輩子他隻想按自己的心願活。是的,自己的心願。可馬其鳴越來越發現,這事兒有點難,尤其對一個誤入仕途的人,這種活法簡直就是折磨人。總有東西逼迫你放棄,逼迫你朝自己心願相反的方向走。可馬其鳴不甘心!
甘心不甘心由不得他,就如同現在,盡管他十萬個不情願,還是乖乖地坐上了車,趕去上任。有什麼辦法呢?
馬其鳴苦苦地笑了下,想想自己走過的路,真是感慨萬端。
回到政法委不久,因為一件事,他惹起風波。迫不得已,佟副書記再次把他下放到縣上。這次是更窮的一個縣,而且點名讓他當縣委書記。馬其鳴自己倒不覺得苦,窮縣富縣對他來說,沒啥區別,他倒是喜歡那種自己說了就算的感覺。可是兩年後,佟副書記將他召回,不問青紅皂白,劈頭便訓。馬其鳴這次沒表現出恭順,而是很不客氣地頂起來。
我做錯什麼了?兩年裏我讓農民人均收入增長了三百多塊,救活了三家國企,修通了兩條鄉村公路,解決了長達五年的拖欠教師工資難題,難道這些你都看不見嗎?
佟副書記歎了口氣:“當然,你說的這些都沒錯。如果單論政績,你應該受到表揚,怎麼表揚都不為過。可是,你犯了一個大忌。你不該不守規矩。你想想,一年內你撤換掉四十三位部局領導,把老縣長氣得都住了院。這還不算,你竟敢將一位名聲非常不好的交際花一步到位提到旅遊局長的位子上,惹得風波四起。這樣下去,你還怎麼幹!”
交際花?馬其鳴驚愕地瞪住這位自己視做恩師的老領導,有點衝動地說:“連你也這樣想?她能幹,比起那些站著茅坑不拉屎的酒肉幹部,她不知強多少倍。我怎麼不能提拔她?”
能幹就提?佟副書記放緩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的馬書記,什麼時候,你都不要忘了,凡事都有規矩,打破規矩獨立行事,不是一個成大事者的選擇。”
“我不想成什麼大事!”馬其鳴幾乎是在衝佟副書記吼了。這一吼,他便被佟副書記徹底掛了起來,將他安排在政法委下麵的一家政法雜誌裏,當個副總編,算是過了一年多不痛不癢的日子。直到開發區挑選幹部,許大康找佟副書記要人,馬其鳴才又回到火熱的生活中。
想不到,這一次,他得到了同樣的下場。
“真是不思悔改呀!”佟副書記這樣恨鐵不成鋼地說。
“我就不思悔改。”馬其鳴像是跟誰鬥氣似地說。發現自己是在車裏,馬其鳴有點傷心地收回思緒,他真是舍不得開發區呀,原打算在那兒拚上命地幹,把自己的才華和智慧全都融到開發區的建設中,真正建起一座富有時代特色和奮飛精神的新景山城。也不枉他在這片火熱的土地上走一場。
算了,一切都過去了,還不知等待他的三河市又是啥景觀呢。
手機響了,接通一聽是省委組織部部長,告訴他他們已到了三河。馬其鳴“嗯”了一聲,沒再多話。省委簡直就跟趕著鴨子上架一樣,昨天剛宣布,今天就逼著上任,為示隆重,還特意讓組織部部長前來宣布。這規格,怕也隻有他馬其鳴能享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