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容輕歎著:不能再這樣倦怠恍惚下去了。她突然想到花園裏走走,就是看看天上懸著的一輪明月也好。遂喚來丫鬟,披上了月白絹子的薄披風,邁出房門。
甫一出門,一陣涼風掠過,捎帶手兒地拂下了片片黃葉,就像風為樹褪去了小衫。海容自然是和樹相反的,她將披風裹了裹緊。不過,她卻將自己略顯蒼白的臉,徑直迎向瑟縮的秋意。海容是想籍著冷風,讓自己的魂魄回到現實,回到四阿哥嫡福晉的身體裏。
就這樣,在蕭瑟秋風的伴隨下,海容來到府裏的後花園。這後花園,已經不知道來了多少次。可是,當海容走進花園深處時,她卻感到明顯的異常。
一股奇香,讓她不禁屏氣凝神。說奇,不但是因為這香味不似尋常的花香,還因為海容隻聞得花香,卻不見花的蹤影。海容心想:這園子裏,還有什麼是我不清楚的?她越發感到好奇,便越是著急地想找到花香的源頭。
正四處瞧著,冷不防被一雙長長的雙臂攔腰抱住。海容當然知道是誰,她的臉一下變得緋紅,不過在月光之下,一切都已經被沾染了月華的清輝,倒也看不出來了。
四阿哥輕笑道:“容兒,還沒有找到嗎?”
海容頓時害起羞來:原來,自己剛才東張西望的模樣,早已被他覷在眼裏了。
四阿哥看著海容嬌羞的樣子,感到一些寬慰,心道:看來她的喪子之痛,開始慢慢消散了。
這樣想著,四阿哥便露出了微笑。他攜了海容的手,道:“來!看看我給你的禮物!”
海容隨著四阿哥來到花圃邊上,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這才發現,原來竟是一株高約五尺的白牡丹!花白如玉,形圓似月,白裏透著光。恰逢今夜月色明朗,那飄渺的清輝竟似溶入了花瓣裏麵——既找不到月華的痕跡,也模糊了花的輪廓。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剛才找了這麼久,都沒有看見呢!海容一邊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這株絕美的花。她心裏實在是愛極了這花,不但因為花美,更因為這是他的心意。
四阿哥看著眼前玉一般的人兒、月一般的花兒,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向她開口,說自己要納側室的事。
但終於還是要講的。四阿哥隻思忖了片刻,便笑著說:“這是牡丹裏的‘夜光白’。白的與眾不同,你仔細瞧——這白裏是透著光的!哎,你喜歡這花就好!我多擔心你不喜歡呢!”
海容笑盈盈的回過頭來,道:“怎會呢?”
四阿哥陪著海容說了一會兒牡丹的閑話,末了又囑咐海容要當心身子,不要操勞過度。海容一一應著,心裏自然是甜蜜以極。
不過,四阿哥的公務是不少的。因此,當他送海容回到房間後,便準備回書房料理白天餘下的公事。
當他右腳邁出房門後,又及時地轉過了身子,輕描淡寫地說道:“哦,對了,我準備納四品典儀官淩柱的女兒——紐祜祿氏為側室,就是個格格。禮數上的事兒——容兒,你看著辦吧。”
說完,四阿哥細長的眼睛盯著海容的臉。海容的手,不自覺的又捏成了拳頭。不過,臉上卻是平靜無波,她娓娓說道:“是。四爺的吩咐,容兒記下了。到時候,容兒一定會……”
海容還沒有說完,四阿哥已經打斷了她的話,讚賞的笑道:“容兒辦事,我還有不放心的麼?!隻是,你不要累著自己個兒了!”四阿哥說完這話,又凝視著海容——他在等著海容的答複。
海容用盡最後一分力氣,點了點頭。
四阿哥得到這樣一個圓滿的答案,自然高興地走出了房門。
他哪知屋子裏留下的,卻是一個幾近虛無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