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2 / 3)

兩個錦衣衛緊跟在他身後:“回石公公,是。”

說話間石公公已走近囚車,立刻聞見一陣臭氣,連忙站住了,隔著約有數尺,捂著嘴望向囚車裏的楊金水。

那楊金水抬頭望天,一動不動。

“作孽。”那石公公說了這兩個字,將手一揮,轉身向城門走去。

跟他來的錦衣衛替換了浙江官兵,押著囚車向城門跟去。

跟押囚車的兩個錦衣衛緊隨著石公公,一人從衣襟裏掏出一封粘著三根羽毛的急遞文書,邊走邊說:“稟石公公,這是浙江巡撫衙門昨天追上來遞交的公文。趙中丞特地囑咐了,這裏麵是司禮監和內閣吩咐重審鄭泌昌、何茂才的供詞,要屬下們連同楊公公一起遞交司禮監。”

那石公公卻腳步未停看也不看:“帶著,親手交給陳公公吧。”說話間走過了吊橋,徑直鑽進了轎子。

大轎在前,囚車在後,過了城門洞,進了永定門。

遠遠圍觀的士民人群立刻轟動起來。

有人一眼就看出了:“是個公公!”

更有人認出了是楊金水:“是楊公公!江南織造局浙江市舶司總管,管的錢夠半個大明朝花銷!”

一個老北京更是出語驚人:“今天什麼日子?七月十四,明天就是鬼節!皇上要殺人了!”

重兵押送下,囚車偌大的車輪在磚地上慢慢向前滾動。議論聲卻在攢攢的人頭上像波浪般傳了開去,宮裏駐外的大財神江南織造局兼浙江市舶司總管楊金水逮拿進京了!

有明一代,奉旨逮拿犯罪的官員進京已是司空見慣。這一次如此大張聲勢逮拿駐外的大宦官進京實屬罕見。聖意昭然,就是要讓大家都知道,浙江的貪墨大案要挖根了。無論牽涉到誰,也一秉大公,決不寬貸!這個根挖到內閣當然是嚴閣老、小閣老,挖到宮裏隻怕還牽涉到呂芳。一場政潮從浙江波及到北京已是暗流洶湧了!

進了西苑,石公公也隻能步行,這時大步進了外院。他身後的楊金水反倒坐在一把粗笨的椅子上,被兩個提刑司太監抬著,隻是兩手被銬在椅子的扶手上,抬到了這裏。

椅子放在了院子中間,石公公一個人徑直向司禮監值房內院的圓門走了進去。

院落裏早等著一群烏鴉般的當值太監。一撥人遠遠地望著楊金水,臉顯兔死狐悲之色。一撥人卻被陳洪新近提拔為貼身隨從的那個太監領著,呼地圍了上去,挽袖翻眼,目露落井下石之光,還沒挨近卻被一股臭氣熏站在那裏。

楊金水坐在椅子上,兩眼直直地望著天空,七月流火的日光如此刺目,他竟連眼睛也一眨不眨。

值房內院的圓門裏又走出了一個當值太監的頭,也是還沒走近便被一股臭氣熏著了,皺著眉對押送的兩個錦衣衛:“陳公公他們都在等著呢。這麼臭怎麼抬進去?”

一個錦衣衛:“半夜離開潞河驛給他洗的澡,可抬到半路上屎尿又拉了一身。隻好有勞各位先幫他洗了再抬進去。”

當值太監的頭立刻對身邊幾個太監:“拿套衣服來,從井裏提水,就在這裏把身子衝了。”

院落裏原就有一口井,一個太監連忙奔到井邊搖動軲轆去吊水。一個太監連忙奔出去拿衣服。

當值太監的頭這才又對那兩個押送來的錦衣衛說道:“你們先跟我進去吧。”領著他們向內院圓門走去。

水提過來了。兩個行刑太監打開了楊金水椅子扶手上的手銬,便走開了站在一旁。

兩個太監冷臉走過來了,手伸得老長,伸出爪子抓住楊金水的衣服便猛地一扯,那衣服本是絲的,這一扯便破了,他們往地上一扔,又扯下裏麵的衣服,往地上一扔。被陳洪提拔為貼身隨從的那個太監將一桶水從他肩背潑了下去。

大熱的天,冰涼的井水,潑到身上楊金水依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所有的太監都愣在那裏睜大了眼望著。

提水的太監又將一桶水提了過來,遞給陳洪的貼身隨從太監。那隨從太監繞到楊金水身前,提起桶又劈頭潑了下去。

一身的水還濕淋淋的,那隨從太監便命另一個太監:“拿衣服,給他穿上!”

另一個太監便拿著衣服走了過來。

“站了!”一個聲音喝住了他。

原來黃錦正從玉熙宮奉命來拿浙江的急遞,站在院門外早看見了他們這般糟踐的行徑,這時又瞥見了地上被他們扯碎的衣服,一股怒氣衝上腦門:“混賬王八羔子沒良心的東西!萬歲爺和老祖宗還沒治他的罪呢,你們就敢這樣不把他當人待?”目光炯炯掃了一遍那些太監,最後盯在那個陳洪提拔的隨從太監臉上:“你自己平時洗了屍也是這樣穿衣嗎?把你的皮扒下來,給楊金水擦幹了身子!”

那隨從太監這幾日正春風得意,今日也是有心討了這個差使進一步取陳洪的歡心,這時正人五人六揚威立腕,卻被突然出現的黃錦逮著了,當眾嗬斥,那張臉登時紅了,賠著笑還想討回些麵子:“回黃公公,奴才也是奉了祖宗陳公公之命行事……”

“根都沒有的東西,你哪裏又多出了個祖宗!”黃錦更加怒了,“還敢頂我的嘴。來人,扒他的皮給楊金水擦幹身子!”

說到拉幫結夥,宮裏的太監可算天下之最了。隻有司禮監例外,因呂芳掌印多年,從秉筆太監到最底層的跑腿太監都隻認他一人,因此不敢也不能結成幫夥。可自陳洪暫署掌印以來,存了個改朝換代的心,升了幾個人的職位,意在打壓猶自忠於呂芳的人,那幾個人反了水,一心想做開國功臣,便開始結夥欺壓人了,司禮監開始有了兩派。被欺的那些太監這幾日飽受欺壓,一直不敢言語。這時黃錦出麵撐腰了,按理正是他們瀉火的時候,偏又膽小的多膽大的少,畢竟怕著現在掌印的陳洪,竟沒人應聲來扒那個隨從太監的衣服,有些人還把頭都低了。

黃錦看在眼裏更是心裏難受,望向了站在門口的兩名提刑司行刑太監:“看樣子咱家隻好叫提刑司的人了。你們過來,扒了這個奴才的皮!”

陳洪暫署掌印,黃錦自然暫署首席秉筆,提刑司歸他直管,那兩個行刑太監當然聽命,答了一聲:“是!”大步走了進來。

“別!”那隨從太監這才真怕了,“奴才自己扒,這就扒。”一邊說一邊苦著臉脫下了自己外麵的長衫便給楊金水要擦。

黃錦又喝道:“脫裏麵的衣服擦!”

那隨從太監哪敢再吭聲,隻好又脫下了貼身的短衣,自己也光了身子,去給楊金水擦身上的濕水。擦幹了,又去拿衣服給他穿。

黃錦又喝住了他:“這裏的活不用你幹了,你不配幹侍候人的活。你原來那個搭檔不是去了浣衣局嗎?你就到上駟監侍候馬去吧!”

那隨從太監臉刷地白了,光著身子咬了咬牙回道:“奴才現在是陳公公的人,要發配奴才,奴才也得稟告了陳公公。”

黃錦望著他那副嘴臉,聲調壓低了,牙卻咬得更緊了:“我現在就叫你去上駟監。倘有哪個公公出來替你說話,咱家都跟他到皇上麵前理論!滾,立刻滾到上駟監去!”

那隨從太監這才真正懵了,遊魂般拾起了地上的衣服,也不穿,光著身子又遊魂般走了出去。

其他的太監有些人暗喜,有些人沮喪,都低了頭站在那裏。

黃錦的目光慢慢掃向他們:“在這裏我給你們打個招呼,不要打量著要改朝換代了,便這山望著那山高!想明白些我們這些人都不是人,因有了皇上我們才算半個人,因有了老祖宗這麼多年嗬護,我們才活得像半個人樣。誰要是連這點良心都不講,就是半個人也不想做了。不想做人就去做畜生!都聽到了沒有?”

“是!”所有的太監都一齊答道,有些聲高,有些聲低。

黃錦這時目光才細細地望向了楊金水,見他木人一般,輕歎了口氣,對那兩個提刑司行刑太監吩咐道:“給楊金水換上幹淨衣服,不用戴手銬了,抬到內院樹陰下去。”

兩名提刑司太監:“是。”答著便過去給楊金水卸手銬穿衣。

黃錦這才向院內值房走去。

一向手不釋卷的裕王今天早晨起來竟連看書的心思都沒有了,梳洗畢後便穿上了親王的朝服,一直在外殿正中的椅子上閉目靜坐。雖是辰時,畢竟仍當酷暑時令,也不知是那套幾層的朝服穿著,還是心裏有事,額上冒著密密的汗珠。

半個月來,嘉靖潛伏在玉熙宮,嚴嵩潛伏在自己府裏,徐階潛伏在內閣值房,裕王府更是一直大門緊閉,楊金水被押進宮,浙江重審的供詞如何,都像一塊巨石沉重地壓在裕王心頭。

李妃也換上了王側妃的禮服,這時正從裏邊的寢宮走了出來,一眼便望見裕王滿臉的汗珠,便連忙走向一旁的麵盆,從裏麵絞了麵巾,輕步走到裕王麵前,輕輕地印幹他額上的汗珠,輕聲問道:“王爺,今天是七月十四,明日才是祭祖的日子,大熱的天,明天再穿朝服吧?”

“楊金水押解到京了。”裕王沒有回她這個話茬,依然閉著眼睛,突然提到了楊金水。

李妃愣了一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輕聲答道:“是。”

裕王還是閉著眼睛:“浙江重審的案卷也應該是今天送到宮裏。”

李妃又輕聲答道:“是。”

“父皇說不準今天會召我們進宮。”裕王這時才睜開了眼,望向門外。

李妃想了想:“臣妾想,不會。”

裕王望向了李妃。

李妃:“這個時候,父皇不會將王爺卷進去的。”

裕王站了起來,又望向門外,目光中不知是失望,還是釋負,心中一片空空落落:“那就請高師傅、張師傅進府吧。二十幾天沒見麵了,這些天讀朱子的書,好些地方想不明白,叫他們過來講講。”

李妃當然理解他此時的心情,但更明白這個時候召高拱、張居正進府隻會惹來猜忌嫌疑,實在不好回話,便沉默在那裏。

裕王有些焦躁了,“父皇不能朝見,祖廟不能朝拜,師傅們也不能請來講書,我這個儲君不做也罷。”

“那就請師傅們來吧。”李妃不再勸阻,順著他的意答應了,卻又婉轉地說道,“臣妾擔心今天這個日子,高師傅、張師傅他們自己也不便來。王爺可以派人去叫,請的時候是否問上一句他們部衙有沒有公務,能否脫身?”

這是已經周慮到極處了,裕王難掩會心地望了望李妃,接著對門外喊道:“來人。”

兩個宮女連忙低頭走了進來:“奴婢在。”

裕王望著年紀大些的那個宮女:“到前院告訴王詹事,叫他立刻派人去請高師傅、張師傅來講書。”

那宮女:“是。”

裕王緊接著說道:“派去的人問一聲,高師傅、張師傅有沒有公務,能不能來。”

那宮女:“奴婢明白。”

裕王:“趕緊去。”

那宮女:“是。”這才提著裙裾退了出去。

另一個宮女跟著也要退出去。

“慢著。”李妃這時心裏欣慰,叫住了那宮女,轉笑對裕王,“王爺,今年是世子第一次祭拜列祖列宗。雖說明天才是祭日,說不準列祖列宗今天就急著要見世子了,見到世子長得壯實一定也會歡喜。高師傅、張師傅他們就是來也要些時辰,幹脆叫世子到這裏來玩,王爺也散散心。”

裕王慢慢望向了李妃,見她如此曲意逢迎,滿眼懇色,隻好說道:“叫來吧。”

李妃立刻對那個宮女吩咐道:“去前院,叫馮大伴他們領著世子到這裏來玩。”

那個宮女立刻蹲身答道:“是。”也提著裙裾退了出去。

花開富貴,莫過牡丹,可春季一過也難逃凋謝飄零。十萬太監中楊金水就似那曾經大紅大紫的牡丹,富貴享過了頭,已然零落塵埃。馮保卻如春季一直潛伏的蓮籽,已從汙泥中慢慢穿過水麵,結朵待放。

裕王府寢宮前的院子裏,地麵上仰麵躺著的馮保一套緊身短裝,但見他雙臂平展,一腿弓踏,一腿筆直伸在空中,腳腕處勾著一個球,兩眼上翻,正望著離頭頂不遠處坐在一個太監肩上的世子。

從地麵這個視角望上去,騎在太監肩上的世子就像一座小塔,頭頂上的小髻直指院落的天空。

“踢!踢!”世子天縱聰明,八個月大已能說出好些單字,身板也比平常人家一歲的孩子還顯大。這時騎在那個太監肩上,著急喊著,不過還是把“踢”字喊成了“欺”字。

奉李妃的命,馮保和五個太監奉著世子一行七人都到了這裏。還按在前院的玩法,馮保踢球,四個太監分站在院子的四個角落接球,一個太監權且做馬讓世子騎著拋球。

世子見馮保那隻腳仍然勾著球停在空中,便不停地叫著“欺”字。馮保勾著球躺在地上還是有些猶豫——雖然有李妃的吩咐,畢竟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知道王爺今天是什麼心情,目光遊移禁不住瞟望向殿門。

這一瞟,他看見了寢宮外殿內站在窗前正望著自己的李妃那雙眼睛。

那眼神明確示意命他放開來陪著世子玩球!

世子這時除了夜間睡覺,白日裏是一刻也離不開馮保了。裕王和李妃也放得下心,幹脆將世子從睜開眼就交給了他。馮保這時已然大徹大悟,外麵鬧翻了天一切都是虛的,隻麵前這個世子是實的,自己後半生係著他便有著落,其他的事都是應付而已。有了這番徹悟便著實上了心,每日諄諄善誘地既要教規矩,還得挖空心思想著招術讓這個大明朝將來的儲君開開心心把身子養得結結實實。虧他能想招,每天一大早便把五個太監一起叫到前院,一起陪著世子玩球。就為了每晨這半個時辰的事,馮保也不知多少個夜晚苦練球功,練到現在,已經完全不用手了。那球全用腳踢頭頂,而且多數都能隨心所欲將球踢頂到讓世子能接著的地方。

此時此地,王妃意思又是如此明確,馮保明白,這可正是讓主子開心看自己苦勞的時候,渾身解數不使而何?但見他腳腕輕輕一縮,兩眼瞅準了世子的方向,將球踢了出去!

那球呈拋物線向世子的頭頂上方飛去。

太監肩上的世子立刻睜大了眼,興奮起來。

窗前,李妃也睜大了眼。

那球居然準準地在世子身前慢慢落下,世子一伸手就接到了,便咯咯地笑。

其他太監早就磨合默契,每當世子接著球時都會應聲喝彩,隻不過知道這裏是有尺寸的地方,這聲彩壓低了些聲音而已。

“王爺快來看!”李妃本就為了讓裕王散心,這時含笑回頭望著裕王大聲喚道,“世子都能接住球了!”

裕王當然聽到了院子裏的歡鬧聲,也明白李妃的用心,這時那顆心雖不在這兒,仍慢慢站了起來,踱到窗前。見世子接住了球,臉上沒有表情,但心裏卻是高興的。而更讓他高興的是,他看見高拱和張居正被門房領進了大院。

見高、張二人來了,李妃在寢宮的窗前立刻喊道:“馮大伴,領著世子到前院去玩!”

世子剛將那隻球拋來,馮保伸腳接住了,用腳鉤住了球踢到手中,疾步走到世子麵前遞到他手裏:“世子爺,師傅們來了,咱們到前院去玩。”說完領著那幾個太監,走向院門,不忘向高拱和張居正躬身問禮:“二位師傅安好。”率先走出了院門。

高拱與張居正走進裕王寢宮,見裕王坐在正中的椅子上,二人行完禮走到兩旁的椅子前站著,二十幾天不見,見麵後反倒誰也不說話,一時間一片沉默。

宮女這個時候照例都回避了,李妃在親自給二人倒茶,兩個人連忙躬身側在一邊。

李妃倒了茶:“二位師傅請坐吧。”說著放下茶壺便向寢宮內室走去。

“你也聽聽吧。”裕王叫住了她,“《朱子語類》你也在讀,好不容易兩個師傅都來了,一起聽聽。”

李妃心中高興臉上肅然,在他身邊靜靜坐下了。

高拱和張居正這才正襟坐到了椅子上,都知道裕王這次急召所為何事,靜靜地等著他說話。

裕王心裏當然也急著想說那番話,嘴上卻仍然從講書這個話題談起:“這一向在看朱子說理和氣。朱子說理是善的,氣是惡的。又說千五百年從堯舜到周公到孔子理都不得行,又說無處不在者都是個氣。為什麼善理總是不行,氣惡卻無處不在。請兩位師傅講講。”

高拱和張居正對望了一眼,見裕王這般謹慎地入題,立刻感受到了“君密臣安”的溫暖,二人欣慰地點了點頭。

高拱說道:“太嶽,理氣之學你鑽得深,你給王爺講講吧。”

張居正:“王爺這個問提得好。朱子講的這個理是個亙古存在,你行不行它,它都在那裏。就像天風,春有東風秋有西風,春行東風萬物生焉,秋行西風萬物伏焉,生也是善,伏也是善,春秋代序,四季有常,萬物得以休養生息。這便是天時那個理。氣卻是個無處不在,順風它也在行,逆風它也在行,無風了它還在行。朱子在這裏說氣是惡的便是指的無風之氣。譬若人之欲望,是自己的要得,不是自己的也要得,人人都生個貪得無厭之心,這便是無風化疏導之氣。此氣一開,四處彌散,上下交征,做官的便貪,為民的便盜,於是邪惡之氣便無處不在。”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提高了聲調:“然則天上畢竟有個日頭在,日光蒸爍,此無風之氣終有散盡的一天。曆朝曆代到了沒有風隻有氣的時候便是日光蒸爍氣數要盡了。”

裕王深以為然,重重地點了下頭,想順著他的這個話切入正題,卻依然有些猶豫,不禁望向了李妃。

李妃立刻明白了裕王的意思,這是想叫自己挑起話題,便會意地迎著裕王的目光:“王爺,我能不能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