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陶一氣上了五樓,推門進了任秋風的辦公室,說:“任總,李尚枝的事,你要管一管。”
任秋風正在看報表,隨口說:“誰?”
小陶說:“李尚枝,就是商場的那個勞模。她在大門西邊綁了根繩子,要在那兒看自行車。保安不讓,吵起來了……”
任秋風怔了一下,接著他用力地拍了一下腦袋,說:“嗨,我怎麼把她給忘了?這這這,太不應該了。前一段是忙昏了頭了……這樣,我馬上處理。”說著,他把手裏的報表收在一起,放在了文件夾裏,又問:“小陶,江雪當了副總,你覺得咋樣?”
小陶遲疑了一下,支吾說:“沒,沒啥呀。”
任秋風說:“下邊呢,有什麼反應?”
小陶說:“好像……也沒,聽到什麼。”
任秋風直言說:“上官有些想法,我已經給她談了。你呢,我沒有找,主要是看你心地善良,為人寬厚……其實,你們幾個幹得都不錯。江雪身上有股狠勁,但她也有缺點……咱用的就是她那股狠勁。”
小陶不想提江雪,就說:“任總,李尚枝的事……”
任秋風說:“你去吧。我一會兒就下去,親自找她談。這事都怪我,太對不住人家了。”
小陶見他這麼說,就下樓去了。不料,在三樓的拐彎處,她又碰上了江雪,江雪正在那兒等著她呢。江雪一見她,就問:“你跟任總說了?”小陶沒好氣地說,“說什麼?我說的是李尚枝的事。”江雪說,“罰款的事,我也是沒有辦法,你別計較。那錢,我替你出了。”小陶說:“那倒不用。江雪,我有一點不明白,你明明看見我來了,為啥還要這樣呢?”江雪突然小聲說:“小陶,你就幫姐姐一次吧。我這副總,有人不服,我也是想拿這事鎮一鎮。”小陶就是這樣,心善,耳根子軟,從來都是把人往好處想。聽她這麼說,一下子就釋然了。她說:“行了,隻要你當得順順當當的,罰我就罰我吧。”江黴說:“你不生氣了?”小陶說:“我生你什麼氣?一個屋住那麼多年,我要生你的氣,早就氣死了。”江雪說:“老妹兒,我要再批評你,你別當回事,咱倆是心裏近。”小陶說:“好好,我知道了。”
小陶是個很明朗的人。她心裏是從來不存事的,既然江雪這樣說了,她心裏的那點疙瘩也就完全解開了。兩人分手後,她心咀一高興,居然哼起歌來了。她一彈一彈地走著,嘴裏小聲哼著:你不曾見過我,我不曾見過你,年輕的朋友一見麵,比什麼都快樂……
江雪默默地望著她,不知怎地,她突然有些嫉妒……她怎麼就、那麼單純?怎麼就、那麼快樂?怎麼就、那樣容易相信人?但這會兒,那歌,就像鋼絲一樣,一束一束地紮在她的心上!
就在這時,任秋風從樓上下來了。江雪攔住他說:“任總,有個事,給你說一下。”
任秋風說:“啥事,說吧。”
江雪說:“陶小桃遲到了十分鍾,你看,罰不罰?”
任秋風說:“罰,當然罰。就是我遲到了,也要罰。不但罰,還要在會上公開點名批評!”
江雪說:“那好。我本來想替她墊上……”
任秋風批評說:“墊什麼?這個人情是不能講的,要嚴肅紀律。”
二
李尚枝圈下的那個繩圈裏,已紮下兩輛自行車了。
李尚枝站在那裏,她頭上的圍巾鬆了,露出了一些花白的頭發,臉上的紋路也漸顯歲月的印痕,有很多不順心的日子就在那印痕裏一道一道網著。她手裏袖著一個花布做的兜兜,那兜裏裝的是她夜裏用硬紙盒剪的、上邊寫有號碼的車牌。初春的陽光照在她身上,照得她兩眼細眯著,卻還是有點冷。那陽光,離她還是太遠了。於是,她在那個用繩圈起來的一塊地方,來來回回地走動著。當有人走來的時候,她還是像練習一樣地笑一笑,隻是她的牙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