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副豁出來的樣子,又頂了一句:“軍閥作風。”
任秋風笑了,說:“說得好。我告訴你,軍閥不夠,小了一點。小軍閥。我還再告訴你一句話,這句話是敵人說的,不該用。可我看對你合適。姑且用在你這裏。你聽好了,這句話叫做:無霹靂之手段,不顯菩薩之心腸!——你回去吧。還有你,你,都回去。我徹底給你們放假!”
三個人一下子蔫了。
這時候,陶小桃心軟了,她看不下去了,忙說:“任總,這樣吧,我看他們也不是故意的,就給他們一次改正的機會吧。”
任秋風卻厲聲說:“不行!我說過的話,決不更改。——李尚枝就是例子!還有比李尚枝資格更老的麼?我告訴你們,誰想拿自己的飯碗開玩笑,就站出來吧!”
眾人啞然。
往下,任秋風再次聲明說:“從現在起,凡是不聽從陶經理指揮的,凡是不認真參加培訓的,一律下崗!這個事不用請示,陶經理就可以定。”說完,他扭頭走出去了。
小陶追出來,攔住他說:“任總,還是,不要這樣吧?幹事,得有個過程,咱慢慢來……”
任秋風回過身,說:“慢?慢到什麼時間?小陶,我告訴你,慈不帶兵!”
小陶說:“可他們不是兵。我看那誰,都掉淚了……”
任秋風說:“我知道。你剛出校門,不懂,聽我的吧。不然……好了,別再噦嗦了,就這樣。”
小陶沒有辦法,很沮喪地走了回來。可是,當她回到眾人麵前時,卻意外地發現,還是這些人,還是這些臉,經過任秋風的一頓訓斥之後,竟一下子都變得嚴肅起來,每個人都站得直直的……她怔了片刻,隻聽站在前排的一個女工小聲怯怯地問:“陶經理,開始吧?”於是,她說:“好,咱們開始。”
五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事情,誰能說得清呢?
這天上午,聽到敲門聲的時候,苗青青先是沒有動。從醫院出來,她已在家休息了半個多月了。在這半個多月時間裏,她幾乎把一生都想遍了,越想越覺得委屈,淚水把枕頭都流濕了。人在身心俱乏的時候,是很脆弱的。時不時會想,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呢?
早上,天下雨了。雨先是無聲的,一點兒一點兒地撲在窗上,爾後是一印兒一印兒地彙著,聚成一道道蚯蚓般的細流,慢慢,就有沙沙聲響起來了。那聲音真好聽,就像是一把梳子,潤潤地,在梳你的心。讓你平和,讓你安詳。可人,又怎能安詳得了?“寸寸柔腸,盈盈粉淚,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大學四年,學了這些無用的,又跟何人去說?就在這時候,那敲門聲響了。家中的電話線早就拔掉了,就是不想見人。況且……這是誰呢?苗青青心思稍動,可她還是等到那敲門聲響到第三遍的時候,才穿衣下床,遲遲疑疑地取下了門鎖上的掛鏈。拉開門時,卻見是那個人。那個她最不想見的人,站在門口,手裏捧著一大束玫瑰。
苗青青想要關門,卻已關不上了,那人的一隻腳已伸了進來。兩人就那麼擠著、扛著,各不相讓……說實話,要是下了死心,鄒誌剛是進不來的。可是,在僵持中,苗青青的手,卻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鬆了。那門就一縫兒一縫兒地開……到了最後,苗青青索性鬆開手,扭身走了回去,冷冷說:“你還來做什麼?”
鄒誌剛說:“我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