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唐蜜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看到手機屏幕上閃動的號碼,她臉色變了變,遲疑地按下了接聽鍵,“喂,舅舅。”
副駕上的人聽到聲音,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他收回散漫望向車窗外的目光,故作漫不經心實則凝神地聽著。
很長一段時間,後麵都沒有聲音,唐蜜那姑娘隻是專心聽著電話那頭的人說話。透過後視鏡,梁俊能清楚地看到她越來越差的臉色。
關於她的家人,他知道的並不多。那似乎是她的最私密的東西,從來都不輕易揭開給別人看。但是無論她怎麼藏,他都能大概猜到,那是她生命裏的傷痛。
她現在的神情更加證實了他的猜想。
“好的,我會想辦法的,下班後再給您打過去。”她的語氣雖然表麵上平淡,波瀾不驚的樣子,但是老練如梁俊,他怎麼能看不出來她是在強裝鎮定。
車子駛入大廈地下車庫。車庫裏光線暗淡,光影在唐蜜平靜的臉上打下一道道光斑,明暗交替間,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此刻想哭的心都有。
季川倒車的技術相當了得,將車子穩穩地停在另外兩輛之間。
唐蜜推開車門下車。一抬頭,梁俊已經端端站在自己麵前,臉上神情莫辨。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在玻璃鏡片後隱隱含笑。
“有事?”她問。
他聳聳肩,“這句話應該我問你。”
“勞您費心,我沒事。”她笑道。
氣氛有點往劍拔弩張發展的趨勢,季川實在有些看不過去,忙走過來提醒,“梁總,跟黃經理約的時間快到了。”
梁俊看了麵前的姑娘一眼,伸手撫了撫眼鏡,很紳士地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是她的頂頭上司,在公司裏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毫不誇張地說,他幾乎能決定她這個小蝦米的命運。但是,她在他麵前總是表現得那麼驕傲,哪怕這驕傲是偽裝出來的。
於是,唐蜜在季川瞠目結舌的觀望中,步履輕盈地從梁俊身前走過。而在公司裏向來有挑剔苛刻之名梁俊卻在她擦身而過的時候臉上浮起笑意。
“聽我一句勸,有事就告訴我,不要再逞強了。”他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裏,在她身後喊。
而她就像沒聽見一樣,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電梯。
討了沒趣,梁俊有些尷尬,看到季川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他突然就氣不打一處來,“還看,小心回去扣你獎金。”
季川也不做聲,抬起手腕看表,“梁總,還有十分鍾。”
下班後回到租住的公寓,唐蜜乘李瀟瀟洗澡的空兒給舅舅打電話。她起初是想給媽媽打的,但想來想去,覺得如果直接打給媽媽未必能問到真實情況,所以還是直接撥了舅舅的號碼。
白天舅舅在電話裏已經說的很清楚,母親這次突然犯病,情況雖基本已經穩定,但治療費用不是一筆小數目,需要她想辦法解決。
她在回到公司後一直心神不寧,想著怎麼籌這樣一大筆錢。她才剛剛開始工作,工資都還沒有發。之前打工攢的錢都已經給媽媽看病用了,哪裏還能拿得出一分錢。
但媽媽的病不能拖,她沒有一點退路。
電話裏,她信心滿滿地對舅舅說,錢自己會在三天內解決,讓他不要擔心,隻管讓媽媽接受所有治療。
她能聽得出來,電話那頭舅舅將信將疑的語氣。
她一直在硬撐,讓舅舅不要擔心,一切都交給她來解決。到最後,她實在堅持不住了,安慰了幾句舅舅後掛了電話。
像是從密閉的空間裏突然出來,強烈的窒息感終於漸漸消退,她開了電視,胡亂按了個台。
李瀟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洗完澡,像個幽靈般踱到她身邊,一邊擦頭發一邊慢慢彎下腰,幽幽地:“你在幹什麼?”
“呀!”唐蜜驚叫一聲彈開,驚魂未定地捂住胸口,劇烈地喘息,“李瀟瀟,你想嚇死我啊!”
李瀟瀟的長發散在胸前,濕漉漉的還在在滴水。她意味深長地看著沙發上花容失色的姑娘,突然奸邪地笑了一聲,“妞,半夜不睡覺給哪個男人打電話?”
一個抱枕飛過去,唐蜜白了她一眼,坐起來,“留點口德吧你。”
抱枕當然沒有打到李瀟瀟,她伸出長臂猿一般的胳膊,穩穩地就接住了。拿著抱枕挨著氣鼓鼓的人坐下來,捅了捅她胳膊,“我剛才聽你說要籌錢,要多少,我幫你。”
她的手在胸口拍得梆梆響,滿臉義薄雲天的誇張表情。
唐蜜卻並沒有高興起來,她推開李瀟瀟,“我的事我自己會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