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山峻嶺,怪石嶙峋,溝壑幽深,漢軍艱難地行進著。遇到馬匹無法通過的地方,士卒們搬石墊路,劉演拉馬走過,眾將緊緊跟隨。翻過一個山口,探馬來報:“稟柱天大將軍,劉三將軍、王將軍、李將軍他們已趕到嚴尤的前頭,正向宛城靠近。”
“好!”劉演績大喜,道:“隻要宛城守軍不出城,我軍沒有腹背受敵的危險,打敗嚴尤,不成問題。我軍離嚴尤還有多遠?”
“稟大將軍,嚴尤走的大路,我軍隻翻過前麵這座山,就可以咬住新軍的尾巴。”
“太好了!”劉演大聲道,“弟兄們加把勁,我們不僅要咬住新軍的尾巴,還要咬斷他的脖子。”
漢軍將士受到鼓舞,士氣更加高昂,頓時忘記了疲勞。步子邁得更快了。
十萬新軍行進在平坦而盤旋的驛道。嚴尤望著行進緩慢的隊伍,焦急地問探馬:“此去宛城是否還有近路可行?”
探馬慌忙答道:“回大人,小人對這一帶的地形不熟悉,要找向導,也要出了山,才能找到。”
“廢話,出了山還要向導何用!”嚴尤氣得大罵,忐忑不安地望著驛路兩旁聳立的山峰,突然道:“快,先騎快馬去宛城,命宛城守將岑彭率軍前來接應。”
“小人遵命!”
探馬飛馳而去。陳茂暗笑嚴尤膽小如鼠,表麵恭敬地道:“大人,我軍正向宛城退去,難道叛賊敢追來不成?”
嚴尤憂慮地道:“本官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叛賊地形熟悉,萬一從近路追上來設伏,我軍必遭慘敗。”
陳茂笑道:“大人過於謹慎了。難道叛賊能插翅飛來不成!”
話音剛落,忽然一陣鑼鼓聲響起,新軍四處張望,隻見兩邊山坡上突然湧出無數漢兵鐵騎,“劉”字大纛,“漢”字旌旗,迎風飄擺。一陣排箭暴雨般傾泄而下,新軍立刻人仰馬翻。漢兵殺聲震天,衝下山坡。劉演跨黑龍駒,手舞長矛,一馬當先,衝鋒陷陣,長矛落處,新軍一片慘叫。漢兵將士緊隨其後,奮勇衝殺。頃刻間,“劉”字大纛旗,“漢”字旌旗飄進新軍陣中,十萬兵馬一下子被衝得七零八落,東跑西奔。
嚴尤大驚,慌忙傳令收縮隊伍,組織將士就地抵抗,可是,隊伍太長,又被漢兵衝得潰不成軍,命令哪裏傳得下去。新軍將見不著兵,兵找不著將,不知所措,爭相逃命。嚴尤隻好組織身邊的親兵抵抗。為穩住軍心,大聲叫道:“眾將士不必驚慌。這不過是小股叛軍突襲,宛城援軍不久便到。一定要頂住,等待援軍。”
嚴尤哪裏知道,此時,劉秀、王常、李通已率兩千輕騎趕到宛城。劉秀傳令兵分三路,一路由李通帶領,從山上砍伐來樹木,用馬拖著,在驛道遠處來回奔馳;一路由王常率領,專挑高崗明眼處,遍插旌旗;自領一路,拍馬舞刀,直抵宛城城下,擺開陣勢,討敵叫陣。
守宛城的主將是從棘陽敗退下來的岑彭。岑彭聽說漢兵攻城,嚇了一跳,慌忙登上城與副將嚴悅一起登上城頭觀看。耳聽城外鼓角齊鳴,眼見旌旗遍野,灰塵遮目。山野叢中似乎有無數的漢兵。嚴悅臉色煞白,道:“叛軍兵眾,來勢洶洶。我宛城守軍不過五千人。隻宜據城固守,千萬不可出城迎敵。”
岑彭猶豫不決,疑惑道:“叛軍遠在棘陽,怎麼一夜之間有這麼多叛軍出現在這裏?莫非是疑兵之計?”
嚴悅驚慌地道:“前隊大夫甄大人、屬正梁大人的十萬精兵一夜之間便死在劉演、劉秀手上。何況咱們區區五千守軍。劉秀罵陣,就讓他罵好了。大人千萬不可出城迎戰。”
岑彭為難地道:“嚴將軍曾派人來,要我等出城接應。如何是好?況且,萬一劉秀用的是疑兵之計,我們豈不是坐失良機?”
嚴悅搖頭道:“大人別忘了,宛城不同於棘陽,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一旦有失,長安可就危險了。這樣的罪名,大人擔當得起麼?您的妻子、老母還拘禁在太守府後衙呢。”
岑彭不由一陣心寒,火熱的殺敵熱情一下子熄滅。棘陽失守,他逃回宛城,受到甄阜的重責。並將他妻子老母拘禁起來,令其將功補過。嚴尤大兵路過宛城時,也責怪他守城不力。如今,甄阜雖死,嚴尤還在,對他的處罰命令仍然沒有取消。如果宛城有失,自己舉家的性命就難保了。
“傳令各營官兵,小心戒備,嚴密守城,任何人不得出城迎敵,違令者立斬不赦!”
岑彭終於發出命令。
嚴尤、陳茂督軍抵抗一陣,不見宛城守軍來救。眼見十萬大軍死傷過半,兵力越來越小,不由心急如火。陳茂支撐不住了,大聲道:“大人,看來援軍是指望不上了。趁叛軍還無力形成包圍,咱們還是撤走吧!”
嚴尤何嚐不想逃走,可是,一旦主將逃走,全軍立刻就會失去抵抗力,任由人家宰殺,十萬兵卒將損失殆盡。
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沾巾。嚴尤此時雖說沒戰死,可是真比戰死還難受。他征高句麗、句町諸部,戰赤眉,伐匈奴,大小戰事曆經無數。雖不能說百戰百勝,但也沒有一次像這一仗這麼窩囊。
陳茂見他猶豫不決,急得大叫道:“大人,如果再不逃走,咱們都得做叛軍的刀下之鬼。”
話音未落,突然一支羽箭飛來,正中陳茂額頭。他大叫一聲,摔倒在地,再也沒動彈,真的做了漢軍的箭下之鬼。
嚴尤大吃一驚,方才意識到已身處險地,再不逃走,真的要把性命丟在這裏了。什麼皇恩浩蕩,誓死效忠,逃得性命要緊。他一腳踢開陳茂的屍體,慌忙持戟上馬,傳令道:“眾將士,保護本官退保宛城。”
新軍聽說主將逃走,更無鬥誌,哭爹喊娘,隻恨少生了兩條腿,丟盔棄甲,四散奔逃。隻有幾個親兵保護著嚴尤落荒而逃。
劉演縱馬舞矛,來回衝殺,嘴裏高叫:“降者免死,抗拒立斬!”新軍士卒一聽,慌忙扔掉兵器,呼啦啦跪倒一地,降者幾萬人。
嚴尤惶惶如喪家之犬,失魂落魄,拚命往宛城狂奔。一口氣奔出幾十裏地,聽聽身後沒有漢兵追來,方約略放心。看看身邊隻有十幾個親兵逃出來,十萬大軍未經正式交戰便損失殆盡,嚴尤忍不住仰天長歎:“天啊!嚴某落到如此境地,有何麵目再麵見陛下!”說完,抽出寶劍就要自殺,左右親兵慌忙上前抱住,哭勸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回京可奏請陛下再發大兵,以雪此次兵敗之恥。如果以此了結一生,反為叛賊譏笑。小人又歸依何人?”
嚴尤一時心軟,又不甘心就這樣敗於劉演之手,於是放下寶劍,正要繼續前行,忽然一個親兵驚叫道:“大人,不好,前麵有叛軍!”
嚴尤舉目遠望,果然見前麵旌旗招展,“漢”字、“劉”字大旗清晰可見。大吃一驚道:“劉演果然用兵如神,竟在此設伏。看來宛城去不得,快奔潁州方向走。”
親兵們慌忙轉彎向東,直奔潁川逃去。
其實前麵這支漢軍是劉秀率領迷惑宛城守將岑彭的隊伍。劉演大敗嚴尤,探馬不斷地把戰況報於劉秀。劉秀見主力部隊得手,便命令部隊丟下帳篷,旌旗。悄悄撤軍回漓陽與主力會合。因為宛城城牆牢固,防守嚴密,不是輕易可以攻取的。況且漢軍連日遠征作戰,人疲馬乏,急需休整。
岑彭、嚴悅遙望城外漢軍營帳、旌旗,果然不敢出城。待半日之後,不見漢軍動靜,方知中計,岑彭扼腕歎道:“劉氏兄弟善於用兵,必為朝廷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