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75年冬,列船為橋早已兵臨金陵城下的北宋軍隊,一改往日勸降南唐後主李煜的作法,開始猛烈攻城。
川東崇山峻嶺間一條白色的身影點著樹梢,飛掠而過向東逸去,身後遠遠地跟著個穿黑衣的壯年和一個著紫衫的五十多歲老頭。
“肖六,我說你做事沒一點頭腦,找到深山裏來告訴他這事作甚?你家少爺餘毒未清弄不好前功盡棄,我還等著他幫忙采藥呢,你這不跟我添亂嗎?”紫衣老頭望著遠處已消失的身影,埋怨身邊的壯年漢子。
“三老爺,您是知道的,我家老爺和那人有很深的淵源,若不告訴他,我死定了。”
“圍城都有一年了,原來也沒告訴他,為何不害怕?”
“不都是您說少爺病危,不許我對他講國事嗎?我想老爺也辭官了,幹我們何事?”
“那現在他複職了?幹你們的事了?兩個死心眼的混球!”唐三罵完又氣哼哼地念叨:“縱有天大的能耐,終歸隻有一人,麵對大宋二十幾萬圍城大軍和一個扶不起來的阿鬥,神仙難救。”
“管他能不能救,老爺自會看著辦。您不就差個采藥的嗎?我來怎麼樣?”
“你來?你能和你家老爺比嗎?這懸崖陡壁,摔死了算誰的?”
“放心吧,摔死了總不會算您的!”
“自然不能算我的。哦,我到忘了,自古仆從主,你家老爺外號白日飛仙,你若死了,就算白日撞鬼了。”老頭說話特雷人。
“三老爺,真會消遣人。”肖六搖頭無奈地笑,提著草藥跟著老人進入一個被枯藤遮沒了半邊的山洞,一股淡淡的藥香從山洞裏飄出來。
隨即聽得洞中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叔公,您就回來了?”
“嗯,飛雲怎麼樣?今天吃藥粥了嗎?”
“吃了,今天胃口好,吃了好大一碗。”姑娘的聲音清脆愉悅。光聽聲音就讓人覺得是個機靈、甜美的漂亮女人。
“那就好,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回家過年吧。”
翌年二月底的一天清晨,川北唐家掌門唐三清早起床照例到宅外小溪邊溜達溜達,他喜歡穀中那條蜿蜒而過的溪流。看門的唐興遠遠地見到老爺從大廳出來忙拉開大門,他對門外一瞧就吃驚的大叫起來:“老爺,有個死人!”
死人?別說晦氣,弄不好還得打官司呢!唐三右手撩衣慌忙奔出來,隻見一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斜倒在大門外的石鼓旁,待近前仔細一看竟是失蹤數月的好友肖玉軒!他一張本來就瘦的長臉,現在更像一把灰不溜秋的瓦刀,若不是那飛揚向上的劍眉,幾乎認不出是他。唐三驚絕,忙伸手到口鼻前去試探,肖玉軒睜開眼,唐三鬆了口氣搖頭晃腦大歎:“兒子中毒還未好,老子又病倒,我不知前世作了什麼孽,交到你這個朋友,在這好好的,偏要跑出去找個病回來害我。為你們父子我非短命十年不可。”他扭頭朝內叫道:“來人!通知馨兒,叫人備藥湯,侍候洗澡。”
年近五十的肖玉軒神色黯淡,一言不發,茫然地跟隨唐三進門,三個月前,他從肖六口中得知宋軍兵犯金陵匆忙離開川東,就在他日夜兼程想趕回李煜身邊時,途中卻聽得南唐後主李煜已肉袒請降,皇室宗親、嬪妃、一眾文武俱各被係。他狂噴鮮血一頭栽倒馬下,在道旁野店中將養兩月,真是此身雖未死,寂寞已消魂……
一晃過去了一個多月,寄居唐府的肖玉軒頹廢到極點,每日與酒作伴隻願長醉不願醒。
“老爺,不得了了,少爺失蹤了!”,肖六隔著老遠大叫著奔向坐在花亭裏獨酌的肖玉軒,他身後跟著緊鎖眉頭的唐三和一個提壺的丫頭。肖玉軒思維紊亂反應遲鈍地看了一眼近前的三人,唐三右手兩指撚著項下的胡須無奈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好友,長歎一口氣對他說:“唉,老弟,你就醒醒吧,你兒子不見了,聽明白沒有?對我看什麼?不是我兒子,是你兒子!”肖玉軒仍毫無反應地眯著眼。
““老六,來,把這壺解酒湯給你家老爺灌進去!”唐三吩咐道。
過了半個多時辰,肖玉軒總算清醒過來,唐三氣惱地數說:“回川北後,你醉生夢死都一個多月了,還打算怎麼著?李煜亡國,你就非得跟著亡命?飛雲腦裏的毒很可能未排盡,毒發走失,他還不到二十歲,這麼年輕若留下病根如何得了?火燒眉毛了,你還是先照管好自己,找回兒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