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消沉(1 / 2)

冷颼颼的夜。宋邦英不禁打了個冷戰,緊緊地裹了裹衣領。雖說才初冬,寒意卻已很濃。可能因為冷,又或者心情急切,他腳下步履匆匆。宋璘不久前將自己的宅院借給他,讓他在那裏暫住幾日,避避風聲。這個地方離自己家很近。大門布滿灰塵,門前淩亂不堪。宋邦英站在門口,不禁皺了皺眉。“哐哐哐!”宋邦英敲了敲門,裏麵一片寂靜。他有點不耐煩,又用力狠狠敲了幾下。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仆人探出了腦袋。“進來,門口稍等!”宋邦英進了院子,院子裏冷冷清清,他想從下人那兒打聽一下宋璘的情況,誰知下人卻心不在焉,低頭不語,徑直進了內屋。宋邦英心裏很不舒服,但想想自己有事在身,便咂了咂舌直奔前廳而去。宋邦英心想,主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下人們也沒個像樣的。他覺得窩心,心情很不爽,“哐”的一聲,猛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頓時一股熱浪撲麵而來,令他近乎窒息。房間裏蒸汽繚繞,視野完全模糊。宋邦英本來穿的是一件貂皮長袍,現在倒變成了累贅。“你……?”在霧氣彌漫的房間裏,宋邦英發現了一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堂弟宋璘。房間裏有一個巨大的水桶,幾乎占據了整個房間,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是一個沐浴更衣的地方。房間裏彌漫著一種奇妙的香氣,讓他想起一個人!隻見宋璘上身赤裸,一隻手拿著一個小青瓷葫蘆瓶,另一隻手在水裏不停攪拌。如果不是四周牆壁上擺滿的書籍,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認為它本來就是一個沐浴更衣的地方。書上散發出的黴味兒讓宋邦英感到呼吸有點困難。他轉身朝向門縫,想從那裏呼吸點新鮮空氣。宋璘突然開口說道:“哥,把門關上。”“房間怎麼弄成這樣!我都快喘不過氣了!”“這孩子全身都浸在水裏,你快把門關上。”這時,宋邦英才發現一個女孩下巴以下完全浸泡在水桶裏,或許是浸泡的時間過長,麵部潮紅,眼神迷離,整個人處於失神狀態。宋邦英沒辦法,隻能暫時把門關上,然後朝宋璘走去。“這是怎麼回事?”他走進宋璘,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宋璘似乎在夢遊,一隻手慢慢地把葫蘆瓶中的香料撒入水中,另一隻手調配著香氣的微細差別,眼神遊離,麵部帶著淡淡的微笑,一副著魔的樣子。宋邦英立刻想到一個人!對,就是這個香氣的主人!他迅速從宋璘手中搶走葫蘆瓶扔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瓶子碎了。一股甜甜的、令人愉快的香氣迅速充滿整個房間。該種香料本隻需要幾滴就可以完全麻痹人的嗅覺,現在它已完全變成一種酷刑,折磨著宋邦英。他覺得胃裏翻江倒海,忍不住狂吐起來。“為什麼不再多等一會兒。”宋璘低聲嘟囔了一句,卻也看不出他有多在意,還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扶起女孩,然後用一塊巨大的布包起她,把她放到了床上,像在搬運一件物品。宋璘收拾完地上的碎瓶和香料,把窗戶開了一條縫,隨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赤裸的肩膀上仍能看見些許熱氣。“你應該再等一會兒進來,等香氣完全浸入她的皮膚,以後她的身體就可以一直保留這種香氣。現在不得不重新做。”宋邦英癱在地上,聽見這話費力爬到宋璘麵前,怒視著他,大聲說:“你到底要幹什麼?你想再弄一個女的出來代替芙蓉?”“沒有人可以替代芙蓉。”“那這個女孩又是什麼?把她全身泡在香料中難道不是想把她變成芙蓉?”“我困了。”宋璘頭斜靠在牆上,一隻手搭在膝蓋上,麵色憔悴,眼圈發黑,看上去有氣無力,確實想要睡覺的樣子。不過他又怎能睡得著呢。自從那天聽到背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屬聲,他就再也睡不著了。他已經這樣渾渾噩噩似醒非醒的過了兩個月。吃不下,睡不著,體力也急劇下降。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抱著那個女孩睡覺,她身上有著芙蓉的體香,柔軟、溫暖,像枕頭,像被子,熟悉又令人想念的味道!隻有這樣才能入睡。可是,現在一切都被宋邦英搞砸了。宋璘的話在宋邦英看來完全是胡言亂語。他很鬱悶,宋璘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和他之前認識的宋璘完全判若兩人。宋璘好像喝醉酒一般,麵部時而浮起淺淺的微笑,可是身上卻無半點酒味。“喂,醒醒!你難道不擔心我們現在處境嗎?無比死後,王上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世子肆無忌憚斬殺其寵妾,而他卻敢怒不敢言;世子已開始在朝廷安插自己的人手。大家都這麼說,說早晚會有折子遞到大都,讓王退位!我們現在連容身之地都沒有!聽見沒有?你看看這個!”“我聽著呢……”“王上現在就是個傀儡。你推薦給世子的文衍[1]的妹妹現在也成了世子的人!”“我知道。”宋璘恍惚中中想起了王身邊的新寵--金良監的女兒,她在丈夫崔文進士死後就成了寡婦,由於天生麗質貌美,宋璘將其帶入宮中,推薦給世子。這個女子對世子一見鍾情,世子卻將其安插在父王身邊,命其討好王,做自己的耳目。她聽聞後甚是失望,於是妄圖用盡女人之術想讓世子回心轉意,於是他們之間做了個秘密協定。“如果你能伺候父王到‘最後一刻’,從此往後你就是我的人。”“說話算數?”世子嘴角微翹,微笑著看著她。她不知道世子說的是真還是假!“難不成讓我給你寫保證書?”她這才心滿意足,跟隨宮女一起前往王的寢宮。宋璘看著她的背影,心想這個協議不簡單!這個女人雖然和無比無法相比,但至少可以做世子的耳目,隨時彙報王的行蹤。世子並沒有強迫她去做這些事情,是她主動自願的,這就是世子的本事!“我們現在是寄人籬下!事情變成這樣,你到底怎麼搞的!說話啊!”宋邦英憤怒地喊叫著,宋璘有點回過神了。看著堂兄狂怒暴躁扭曲的臉,他勉強笑了一下,又重新無力地倚在牆上。為什麼變成這樣這不是很清楚嗎?“哎!”宋邦英深深歎了口氣。房間被地獄裏透出的濕氣所籠罩。他抖了抖肩膀,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之前警告過你!無比對於王上而言,無人能夠替代。你也一樣,芙蓉走了,你現在成了一個廢人!你精心籌劃的所有事情全部落空,你現在什麼也不要管了!”宋邦英的貂皮長袍已經被汗浸濕了。他朝門口走去,這時身後傳來宋璘疲憊的聲音。“是我們。”宋璘像酒鬼一樣癱在地上,他瞟了一眼宋邦英,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