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牽著玬的手,往敬成宮走去。兩位世子妃親密地並排而走,剩下不安的真琯和搞不清楚狀況的宮人們,稍稍拉開了距離在後麵跟隨著。竟然說溫柔是他的天性!也速真表麵泰然自若,但內心早已揭下麵具哈哈大笑,差點能把腰給閃著了。她是多麼想揭露他的本性,心中的怒火燃燒起來,嘴角微微一顫,擠出一絲微笑。蒙在鼓裏的玬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揭露了她的痛處,還連忙抱歉,擔心著她。““我並非有意讓您不痛快。我想說的是,邸下隻是講究禮儀罷了。”“是的,禮儀!就像他尊重禮儀一樣地尊重王妃,真的很羨慕。”“我不理解您的話。”也速真抽出被玬抓著的手。她覺得世子不過是在戲弄玬罷了。玬居然對丈夫的另一名妻子有好感?定是有些精神錯亂了。她的婆婆怎樣對待她的姑姑,難道那些刺耳的話都忘了嗎?看著她冷卻下來的臉,也速真重新牽起了她的手。。“不要誤會。我是你唯一可以分享痛苦心事的人啊。”“我的心事?什麼心事?”玬抑製不住心裏的憤怒,打起了哆嗦。也速真若是元成公主那樣直截了當毫不修飾的野蠻風格倒還好些,可她的手段明顯更勝一籌。她欲要微笑著榨幹玬身上最後一滴血,一邊要將玬殺了!她沒有讓真琯等下人聽到,咬著牙放低了聲音說道:“我已有思想準備,早晚有一天我會像姑姑一樣,被關到別宮結束餘生,這就是我的命運。我從來沒有埋怨過,也沒有害怕過。我曾認為,無論是娘娘您,還是元孫,都是他所珍愛的人。這也是我的命,讓我接受這一切的,正是這種心態。無論我多麼懇切也不能報答他,對我來說,也隻剩下這顆心了。所以請不要嘲笑我的心。”“噓,噓,我的意思是……”“您是說羨慕?羨慕我……我要將這個話同樣地送給您。我羨慕您,羨慕您這位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的娘娘。真心地羨慕。”“我們同為他的妻子,不過徒有名分罷了,在這一點上半斤八兩。我們兩人都沒有餘地來接受別人的羨慕。然而我羨慕的,是您那顆沒有被踐踏的內心。如果邸下也能對我有這份禮數,那麼我也對他別無他求了。”玬顫抖的手鎮靜了下來。也速真依然沒有理解自己,但至少知道她對自己說的話並無譏諷之意,或者是出於激怒自己才準備的不實之詞。也速真灰藍色的眼中含著深深的絕望,她發現玬從憤怒慢慢地轉變成同情的困惑,“噗”的一下笑了。“本來不想說這些話的,不知怎麼了!是啊,要論盼望世子的心,我也不亞於您,但現在已經被踐踏得體無完膚,像一麵撕毀的旗幟一樣在風中搖擺。”“哈,但是在大都一直待在邸下身旁的人可一直都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某人的替代品。從他口中直接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心情也……真的很悲痛。用您的話來說,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某人……某人是誰啊?”玬的聲音變得更細,更加顫抖。一種無法形容的奇怪感覺從後背纏上她,好像撼動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一樣的不祥之感在內心深處蠕動。即使充滿了恐懼,但還是非常想要確認,玬便直勾勾地盯著也速真的嘴,也速真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其實不怎麼了解邸下。”那個某人實際上就是你哥哥的女人。雖然也速真並沒想刻意隱瞞,但她最終沒能說出口。揭露事實會讓謜吃大虧,讓他和自己一樣受到很嚴重的傷害,雖然很想這樣做,但如果現在對這個女人說出來,不會撼動世子絲毫。受到傷害、心裏滴血的人不會是世子,隻會是眼前這個女人。如果可以的話,讓那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狼和正常人一樣流淚心痛,估計沒有比這個更痛快的事了!這種想法埋在也速真心裏已經很久了,她落寞地移動著腳步,離開了這個盛夏中充滿花香的敬成宮。也速真和她的宮人都走了之後,玬依舊出神地站著。--“去大都的前幾日,邸下為了看望宅主,私下裏去了福田莊。在那兒看到我就跟看到蒼蠅似的想把我趕走。那個眼神可不像是對待大舅哥的,反而像對待情敵似的。”她想起二哥這麼說過。不,沒有這個道理啊。玬忽然頭昏眼花,閉上了眼睛。“沒有這個道理。邸下分明說過,就是朋友,像兄弟一樣的朋友,雖然是女人,但是和男人一樣,和潾哥哥一樣的朋友!”她的腦海中開始出現王琠滔滔不絕的話。--“就這樣棒打鴛鴦,拆散我和賢璦宅主,邸下自己卻偷偷地往返於福田莊和開京之間,借皇上的名義說宗室中不能再納妃子,所以幹脆下了宗室不許通婚的命令,不是麼?”不是的,不是的!玬忽然一陣惡心,靠在了旁邊的大樹上。“他隻是去找朋友。隻是按照皇上的旨意去做的!但是……”忽然有一個想法如閃電般劃過。“為什麼邸下不允許潾哥哥和珊結婚呢?為什麼不幫助他倆在一起,反而現在偷偷地去見她,又不管她?”世子如果在麵前,她很想馬上當麵問問,很想看到他笑著說“隻是朋友”的樣子,很想確認一下,好得個安心。不,並不想確認。那個八關會的晚上,她被世子害羞地牽起了手,純白色的麵紗上,模模糊糊地繡著很小的花紋。比起麵紗的大小,花紋過於模糊,過於小了,所以沒有注意。不知不覺中,疑惑頓時蔓延到她整個腦海,侵蝕著她單純的思想。“邸下真正放在心上的人是誰啊?”如果她問了,那麼丈夫的回答是……玬一下子睜開了眼睛,舒張開蜷縮的肩膀,堂堂正正地站了起來。剛剛看起來還快要跌倒的她,轉眼間像野草喝了露水一樣重獲新生。真琯在後麵擔心地看著她,她卻目視前方徑直走去。她絕對不會確認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