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啪的一聲將酒杯放下,宦官崔世延趕緊走上前去把杯子添滿。王不快地怒視著他,他則咧開嘴笑了起來,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仿佛在問:“殿下,您因何事而發怒啊?”宦官個子不高,肩膀也很窄,整個身體都顯得非常瘦小,但是他的腦袋卻格外地大,這副模樣多少有些滑稽。但是平凡無奇的麵容中央,擠在一起的兩隻眼睛就像老鼠一般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即使和王四目相對,他也絲毫沒有懼怕的神色,反而嬉笑連連,由此看來,此人並非尋常之人。王看著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又回來了,心情不錯吧?”
崔世延窄小的肩膀整個蜷縮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遊刃有餘的神色。
“那是當然,殿下。小人日夜都在思念著主君您啊。”
嗬,王發出了一聲嘲笑。
“你能費盡口舌討好的人也隻有寡人了,如果不想再次被驅逐到小島上去釣魚,那麼在世子麵前就務必要謹言慎行。如果再有下次,你可能就要被放逐一輩子了。”
“小人是殿下的臣子,隻做您一人的臣子。”
“好了好了,所以世子一入朝寡人就立馬把你召回來了不是。謜回來之後看到你,應該會立馬奔過來吧?他會奔過來質問寡人:‘父王,為何要把這個居心叵測的蛇蠍之人留在宮中呢?’還會說,‘我明明把那人驅逐出宮了,到底是誰,膽敢又把人召了回來?’”
“在高麗的土地上,還有比王更至高無上的人嗎?而殿下您,就是那個王啊。”
“寡人如何不知!”
砰!酒灑了出來。年邁的王顫顫悠悠地捋著自己花白的胡須。
“寡人是王!我才是王!”
宦官把杯子添滿,然後直起肩膀,像是在問:有什麼風言風語嗎?王的肩膀反倒無力地耷拉著。他的興奮勁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虛脫下來。
“但是那小子就像已經稱王了一樣,準備行使一國之主的權力呢。他簡直和他母親一模一樣。而且現在已經成婚,就總覺得自己是個大人了,以後會更肆無忌憚,眼裏沒寡人這個父王吧。”
“目前來說,宮裏全都是殿下的人。您理應提防東宮,但是殿下萬萬不必懼怕啊。您不僅是皇帝的駙馬,也是皇室裏位高權重的人啊。”
“但是那小子可是皇帝的外孫,現在對寡人是笑臉相迎,過不久就會把鋒利的匕首插進寡人的後背,然後自己稱王。寡人知道!那小子的眼睛一直在說著,‘我要成為和我父親完全不同的王!’……‘我成為王之後就要讓這個國家徹底地改頭換麵!’……”
“但是,國王的寶座可不是那麼容易坐的。”
哼!王冷笑一聲。看樣子馬上又要興奮起來了。
“當然不容易,怎麼會那麼容易!那小子很快就會明白,作為附庸國的一國之君是一件多麼寒磣的事!過不了多久,他也會像寡人一樣成為皇室的駙馬,到時候就能切身去感受了。看看對於男人來說,要一輩子侍奉自己的妻子是一件多麼恥辱的事情!毛頭小子!他一點也不知道,守護這個位置至今有多不容易!那些人視國王如自己家的土狗一樣想換就換,想廢就廢。這是元廟[1]從他們手中守護下來的位置!也是寡人征召無數高麗人在寇國的前海浴血奮戰中保衛下來的位置!貢女也好,海東青也好,馬匹也好,金銀也好,這些需要進獻的所有物品都要由這個位置的人來保障!益智禮普化,這就是高麗國王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