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寧仁伯歪著腦袋，一副大惑不解的樣子。他思索片刻，不禁失聲大笑起來,抬起手示意奶娘和飛燕先行退下。父女倆移步來到側廂，寧仁伯又嗬嗬幹笑幾聲道：
“你貴為王公之女，飛燕不過一介賤婢。替主子賣命是奴婢的天職，哪有什麼‘毀掉人生’一說，嗯？再者說，王瑛之女身份尊貴，去到元朝也應封為皇族妃子，對王家而言並非壞事。相較於高麗王親，成為大國皇親還能換取更多的權勢,不是嗎？甚至還有人故意將女兒進獻給元朝呢。嗯？”
“照爹爹這麼說，如果我成了貢女嫁入皇室，於爹爹而言也不是什麼壞事了？爹爹若想獲得更多的財產和權勢，理應出麵將我獻給公主才是！”
“這像是女兒跟爹爹說的話嗎，嗯？”
寧仁伯勃然大怒，他拔高了嗓門，漲紅了臉，脖頸處青筋暴突。
“倘若王瑛的女兒不去做那貢女，此番被遣往元朝的就是你。如此一來，我們的秘密便會敗露，寧家的家產將被悉數沒收，爹爹也會被流放異地，你怎能說出如此無禮的話來！你可知那上任樞密院[1]副使洪文係，為了避免長女被遣去做貢女，狠心剃掉女兒的頭發，結果卻遭遇了何種變故，嗯？不僅受盡嚴刑拷打，還被沒收家產，罷免了官職！文係何許人也？當年除掉親妹夫林惟茂，守護先王，他可是一等一的大功臣啊！當今王上還是世子的時候，他便輔佐左右，是眾議讚成事[2]子藩的侄兒。這樣一位大人物都難逃橫禍，你覺得爹爹我會安然無事嗎，嗯？文係之女後來又怎麼樣了呢？公主殿下親自拿起鐵鞭，對她施以鞭刑，打得她血肉模糊，事後還將她扔給了蒙古將帥！這些你都了解嗎，嗯？皇族妃子？哼！不知道又要淪落成哪個家夥的妾室！”
“倘若是別人代替我走上了這條不歸路，整日以淚洗麵來度過漫漫人生，我定會內疚一輩子。我不想如此過活。”
“太遲了！飛燕已被消除戶籍，貢女一事已經結束了！”
“……原來如此。”
珊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真想就這樣消失不見，離開這個世界。”
見女兒沒了生氣，寧仁伯頓時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從前那個潑辣到令他難堪的女兒此刻竟突然變得意誌消沉，萎靡不振，寧仁伯開始惶恐不安。他溫柔地撫了撫珊的頭。寧仁伯雖貪戀錢財，對女兒的舐犢之情卻是真真切切的。
“爹爹替你著想才會如此。你可知那宦官收了我多少好處，爹爹向公主進獻了多少好禮，嗯？爹爹都是為了你啊。你可是爹爹唯一的骨肉，是這家產的唯一繼承人，知道嗎，嗯？”
珊無奈地笑了笑。
“如果沒有那些家產，爹爹和我都能活得更加光明磊落。”
“這又是什麼話？倘若沒有那些財產，我們根本活不成人樣！”
“就算是為了能活得有個人樣，這些財產未免也太多了點吧，爹爹不覺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