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下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更換貢女。更何況,玬是貞和宮主的侄女,如果邸下請求放了那個孩子,公主定會不悅。我不能因為這件事讓邸下和自己的母後之間產生隔閡,畢竟公主是邸下最有力的支持者。”
“但是孩子,如果邸下日後得知此事,每次見到你的時候都會覺得愧疚吧。而且聽院妃所說,你母親已經昏迷好幾天……”
“如果這件事會讓邸下對我有所介懷,倒不如我從邸下身邊離開。”
“我,我實在理解不了。潾啊,你真的這麼想嗎?”
“……是。”
“你就願意這麼把玬送走嗎?”
潾低垂著腦袋,沒有回答。齊安公沒有繼續追問,搖搖頭從他身邊走開了。
就這樣在寂靜的院子中間佇立良久。接著,他就像下定決心一般,拿起劍像平常一樣訓練起來。但是,還沒揮動幾下就忽地把劍扔到一旁。他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坐下,垂下頭,雙手抱住自己的腦袋。
珊失神地蜷坐在那裏,胸口悶悶的,她想到了忽赤抓走女孩時潾冷眼旁觀的樣子。當時還質問他為什麼不能易地而處感同身受,可他就那樣站在自己麵前,臉色像冰塊一樣僵硬,薄唇都被咬到失去血色……這些畫麵接連不斷地在珊的腦海中浮現出來。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
她勉強轉過身看向院子那邊,潾蜷縮在石頭上,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悲傷無力的樣子。想到這一層,珊的心便揪了起來,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被抓去做貢女的人是她該多好!珊從骨子裏厭惡自己,也憎惡其他人--包庇她的父親,接受父親賄賂去說服公主的宦官,聽信宦官說辭的公主,還有一無所知的謜,甚至包括堅持己見隻字不說的潾。
珊支撐著顫抖的雙腿站了起來。她緩緩地走到他麵前,潾依然一動不動地抱頭蜷坐。直到珊的烏革履[1]出現在他的視線裏,潾才放下胳膊把頭抬起來。
“去平州吧。”
潾看著珊微微顫抖的嘴唇,隨後轉過目光。他的嘴角帶著心灰意冷的淡淡淺笑,珊追著他回避的視線幾步跨到他旁邊。
“我們一起去平州吧,去見謜……”
“你回家去吧,珊。立刻,馬上。”
潾的聲音淡淡的,卻很堅決。但是當他開口說話時,珊看到他嘴唇內側破裂腫脹的痕跡。就這樣無數次緊咬著嘴唇壓抑自己嗎?珊的眼眶有點發熱,眼圈開始泛紅。
“本應是我,雖然為時已晚,但是我會去的。”
“沒有什麼應不應該,公主原本想要挑選的是誰,並不重要。現在和她一起前往大都的人就是貢女,也隻有那一個貢女。”
“但是,如果不是我父親,你妹妹……”
“做出選擇和決定的人又不是你!也不是你父親,也不是邸下。這件事取決於公主怎麼想,而且公主已經做出了她的決定。你用不著內疚,所以不要強出頭!”
潾大聲吼叫著,猛地站起身來,珊嚇了一跳騰地往後退去。看到她驚恐失措,張大了眼睛,潾又轉過身緊咬著牙關。珊第一次看到他失控發火,眼淚好像快要流出來了,不斷眨著眼睛,再次壓抑住哽咽的喉嚨。
“不行,讓你的妹妹代替我去做貢女會讓我內疚一輩子的,我不想那樣活著。如果你不去,哪怕自己一個人,我也要趕去平州告訴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