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像寧仁伯這樣的大地主占有的土地和蓄養的奴婢規模都甚為可觀。別監等地方官被上麵派遣下來負責監察非法掠奪土地的行徑,若這些人被大地主的賄賂拉下馬,暗中幫襯的話,大地主的勢力還將繼續擴張,成為一方豪強。
珊帶回來的這些人大部分都是無法忍受寧仁伯或其他大地主的掠奪而選擇逃亡的平民。珊不能隨意拋頭露麵,莊舍裏的這些人也不得不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同是天涯淪落人,故珊能與這些流民親密相處,坦誠以待。
張鬥是莊舍裏唯一一個登記了官廳戶口的,這會兒正朝珊走過來,剛好太陽也已經完全落下山頭。張鬥耳語幾句後,蜷曲著身子蹲坐許久的珊終得以舒展筋骨,站了起來。她從張鬥手裏接過那盞纏有多層布料、火光朦朧的燈籠,朝大門一側走去。隻遞過去一個眼色,張鬥便打開了大門,不安地問道:
“小姐去香兒家串門,一會兒便會回來的,對吧?”
珊眨了眨眼睛以示肯定,謊稱前去莊舍外的流民家中看望那個可愛的孩子。因為王室狩獵出巡的緣故,附近這一片全是外人,夜間外出雖然不會引起注意,不過張鬥還是放心不下獨自出行的主人。
“小姐,夜路太黑,您真要獨自前去不可?”
珊莞爾一笑,並沒有回答。這是一道無聲的命令,示意張鬥絕對不要跟來,也毋需擔心自己。那笑容對張鬥而言再熟悉不過,他明白了小姐的用意,惴惴不安地目送那盞燈籠漸行漸遠。
“居然敢讓大小姐一個人舉著燈籠走夜路!此事若被遠在京城的婆娘得知,又該大發雷霆了。”張鬥心下一緊。比不得開京城裏的夜晚燈火通明,太陽一落坡,鄉下的田間地頭就該伸手不見五指,四下漆黑一片了。雖然明月當空,可僅靠頭頂這點微弱光亮,稍不留神就容易腳底踩滑,扭傷腳腕。就算被小姐當麵斥責也該追去才是,張鬥後悔不已。可是小姐已經反複交代過,絕對不要跟去,自己也沒有辦法啊。悔恨中還夾雜著自我安慰,張鬥的腦袋一陣刺痛。
“哎呦,難怪我那婆娘跟小姐一同生活總說瘦死什麼的,今兒我可算明白了。”張鬥自言自語道。
這時,他突然聽到草叢裏發出沙沙細響。張鬥四下張望,卻連隻老鼠都沒看見。黑黢黢的田野間不見任何光亮,他豎起耳朵傾聽了好一會兒,四周仍是一片靜寂。也對,要是老鼠的話,早就逃之夭夭了吧。張鬥經過再三確認,發現再也望不見小姐的燈籠,便走進莊舍合上大門。
珊僅憑手中一盞燈籠,在黑暗中穿梭許久。終於,她走過農田,踏上了遍布低矮灌木的林間小道。四下一片漆黑,珊卻沒有半點猶豫,一路向前,看樣子對這條道已是輕車熟路。她腳下未停,橫穿樹林,很快,前方盡頭處便出現點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