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女人!你可知身旁那人是誰?竟敢隔如此之近,昂著頭在這裏喋喋不休?”
一陣厚重而粗獷的聲音突然插進飛燕與女人的對話。隨著而來的是一具笨重而圓滾的身體,應著聲音,強勢橫在兩人中間,將飛燕擋得嚴嚴實實。奶娘輕蔑地哼了一聲,正要趕那女人走。被奶娘擋在身後的飛燕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奴家不敢。今日得以親眼目睹這位氣度不凡的大小姐,實在喜不自勝,才鬥膽問候了幾句。”
女人微微俯首恭敬謝罪,奶娘衝她揮揮手,示意她趕快離開。女人冷冷一笑,朝飛燕行過禮,拖著長長的蒙巾和八褶綢緞裙,婷婷嫋嫋地離開了。
“小姐,快走吧。”
奶娘故意扯著嗓門大聲喚道。她環視四周,將婦人們投過來的視線一一頂了回去。飛燕這才放下合十的雙手,起身離開。緊緊跟在她身後的奶娘小聲耳語道:
“你怎麼會跟那種女人站在一起?你看不出她是妓生嗎?”
飛燕哭喪著臉,十分委屈,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雖然從一個人的衣著大致可以辨認其身份,不過這世上既有虎落平陽的皇親國戚,亦有家財萬貫的富貴良民,甚至有些大富之家的奴婢也是穿金戴銀,昂首挺胸,步履從容,從內到外並不輸一般的貴婦人,所謂人靠衣裝,光看衣著來推斷身份也有看走眼的時候。而飛燕在府裏一直深居簡出,極少與外人打交道,對她來說,要一眼辨出剛才那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到底是貴婦還是妓女,確實難為了她。
“若是有人謠傳寧仁伯家的大小姐和妓女私交甚密,那該如何是好?見那女人靠過來,就該即刻厲聲將她趕走才是。”
“可是,若我開口被人識破的話,那……”
“那就應該無視她去往別處。”
“您不是讓我在井邊候著麼……”
聽飛燕聲音裏帶著哭腔,奶娘突然瞪大了那雙細細的棗核眼。
“你不會先去往別處,再返回井邊等我過來啊?真是個榆木腦袋。”
奶娘本就是個大嗓門,為了將音量壓至最低,也是煞費苦心。見飛燕被她一頓數落竟然渾身顫抖,肩膀不停聳動,奶娘也慌了神,一邊忙著給她揉搓肩膀,一邊故意提高了嗓門。
“這入春已經有些日子了,天氣怎麼還是這麼涼啊?小姐莫受了寒氣,還是快走吧。”
奶娘抓著飛燕因為抽泣而不停聳動的肩膀,拉著她疾步前行。此時,奶娘再次壓低聲音輕聲耳語,隻是這語氣中還帶著幾分氣惱。
“哎呦,這大小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啊?嘴上說著要來廣明寺,一眨眼的工夫又開溜了。你也是,小姐讓你穿成這樣,你就真的穿成這樣假扮小姐啊?這可讓我如何是好?差點兒就被那住持師父識破了。小姐到底去哪兒了啊?”
飛燕也想知道小姐到底去了何處,可是還未來得及擦掉臉上的淚水,就被奶娘推出了廣明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