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盡在我的計劃之中。你隻管做好你該做的便可。”
“那個計劃,可是出自您的手?還是有人唆使被人拉攏?”
“什麼唆使拉攏的?這是誌同道合。你以為為父是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嗎,嗯?”
“是誰?誰提出的這個計劃?”
“的確有這麼一個人,一個非常聰明的家夥。都說了你沒必要知道那麼多,別問了。”
珊一直刨根問底,寧仁伯著實有些不耐煩。他站起身來正要往外走,珊也立刻跟著起身,湊到父親身旁。她想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聽說世子資質過人,完全有能力繼位為王。您又為何擁護別人稱王呢?”
寧仁伯遲疑片刻,低聲耳語道:
“為了洗刷蠻夷征伐高麗之辱,為了匡扶被蒙古血液玷汙的王室。”
珊一臉狐疑,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她認識的父親向來對這些民族大義嗤之以鼻,絕不會聽從這種名義斷然進行危險的謀劃。寧仁伯家財萬貫,對富貴榮華汲汲以求,為此不惜血本,對王上、寵臣乃至對自己心懷不滿的元成公主和她背後的蒙古勢力大肆進貢,再倚仗這重重的保護傘聚斂更多錢財。父親不僅在城外占有廣袤農田,歲賦不斷;還經營票號,專門借貸銀子給來往於上國和高麗之間的商人,從中獲利頗豐。但寧仁伯致富不擇手段,甚至有傳聞說,當年那起山賊偷襲就是對他懷恨在心的人一手謀劃的,母親慘死刀下。珊怎麼也想不到,父親能體會到蠻夷征伐高麗之辱。身為宗親,他更是從未憂慮過王室安危。
“爹爹,您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出於骨肉之情,珊非常愛自己的父親,卻又未曾尊敬過他。今日竟發現父親還有自己從未期待過的另一麵,珊意外之餘,也倍感興奮。可還來不及高興完,寧仁伯就接著耳語道:
“這些話都是那個人說的,隻要能守住我的東西,聚斂更多錢財,換個世子也未嚐不可。現在整日都要看公主臉色,爹爹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若是世子繼承大統,肯定先拿我寧仁伯府開刀。”
果不其然,稟性難移。珊緘口不語,嘴角露出一絲苦澀,落寞地走開了。
“從現在起,學著做個大家閨秀,一言一行都要有淑女氣質才行,嗯?”
寧仁伯斬釘截鐵地命令道,說罷便轉身走了出去。
父親離開後,珊這才將胳膊肘支在桌子上,陷入沉思。突如其來的婚事,關於奪位的謀劃,從來都沒想過的問題一日之間接踵而至,讓她有些混亂。一直以來,她都不曾受製於宗室之女的身份,凡是照著自己的性子來,喜歡就去做,不喜歡的就拒絕。父親提及的這門婚事卻完全沒有顧及她的意願,這令她大為不快。在這場暗地裏謀劃的王位之爭中,自己竟成了被別人利用的工具,這點更是令珊厭惡至極。
“那人與我成婚,不過是為了抓住可以扳倒世子的搖錢樹罷了。爹爹為了家產自然不會袖手旁觀。為了洗刷蠻夷征伐高麗之辱,為了匡扶被蒙古血液玷汙的王室?聽上去師出有名,可既然選擇和父親聯手,想必也不過是奸佞小人竊奪權柄的卑鄙伎倆罷了。這些人奪取權位的手段如此,又與父親‘誌同道合’,倘若真的登基繼位,於百姓而言福兮禍兮?身上流淌著純正的高麗血液又如何?當今王上便是如此,也不過落得個怨聲載道民心離散。反倒是有一半蒙古血統的世子,生性剛正不阿,他們定是懼怕這一點,才會提前策劃這種陰謀。我絕不願同流合汙!”
珊下定了決心。雖然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向來我行我素的珊並不打算乖乖就範。反正自己正在禁婚年紀,必須出了禁婚期才能談婚論嫁,如果父親和那些人一意孤行,就需要王上親自出麵了,勢必也會引起元成公主注意,他們的計劃可就沒那麼容易實現了。如此一來,婚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珊心想,這個提議應該是最管用的借口。
“那學習女工什麼的應該都不急吧。趕緊練功才是!”
腦袋一下清晰起來,她猛擊桌子,以示堅決。
“啊呀!”
珊忘記手上的傷,這一擊吃痛不已,隻見她眉頭緊鎖,抬起那隻火辣辣的手腕,輕輕地揉了揉。看著淤青的傷痕,珊剛才壓下去的怒火又重新燃起,她猛然想起少年在市集商鋪裏說的那句話--
“我並非想加害於你。隻是,我必須得知道那個追趕你的人還有同他一道共赴青樓的那些人是誰。”
聽上去那個少年該是知道些什麼。他跟這件事又有何牽扯呢?少年眼神犀利,衣著卻格外素樸,頭上的文羅巾有四條帶,也就意味著他不過一介平民。
“不,他絕對沒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