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在哪裏,你當然看不到。我沒有在冷宮裏自盡,並不是因為牽掛你。當初,那皇帝派人告訴我,你早已夭折了……我活下來,是因為不想看著泠家為我陪葬。”
“我是您的親子,難道還比不上他一個外人嗎?”
“他不是外人!他對我來說,是最親最近的人!而你,根本就是一個身世成謎的人!你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從一生下來便被抱走了,我連一眼都不曾看見過,我根本想象不到他長大了到底會是什麼模樣,又怎麼能夠相信你就是他!所以,你又何必固執地相信呢!”
“……好,朕不相信!朕把您看成是先皇的一位妃子,僅此而已!”
“既然如此,你發誓,再也不到這裏來了!”
“朕發誓,自此以後,忘記洛姬,忘記這裏的一切!”
“這就對了。還有,如若我死了,你也不要聲張,但你要把我葬在泠玖炎的身邊。我要永遠守護著他!”
“……朕答應。”
“……還不走?”
“朕馬上走。您保重!”
茶昶的腳步聲越來越響。
茶昶推開宮門。
他呆了,怔了,傻了……
然後,他問自己,痛苦地問自己。
他既然曾經費盡心機想要欺瞞她,同時也欺瞞天下人,又為什麼不做到一萬周全!
他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不向天下人公布洛姬的存在,又為什麼要多次偷偷地親臨偏宮來看望她!
他既然已經吩咐武顏在大雪紛飛的日子裏設置了陷阱,既然已經做出了會令自己心愛的人永遠傷心的事情,卻為什麼不索性將事情的真相永遠鎖在自己的喉嚨裏,或者索性殺了武顏,以決後患?
他既然能夠狠得下心來殺了司寇尚書,能夠逼得自己其實曾經喜愛過的女子不得不自盡,然後也把自己的親生女兒也逼上了絕路,卻又為什麼還要留著武顏這樣一位日後肯定會成為他的一塊很大很大的心病的將軍?……
旋眸突然看見一片黑暗。
她並不是特別地驚訝。
她其實早已預料到了這一天的到來,依據以前多次短暫看到的黑暗。她也猜得到,太醫肯定早已知道了,皇帝也肯定早已知道了。
但是,所有的人都束手無策,所有的人都無法捉摸靈異的白色精靈……被滴入她的雙眼裏的白色精靈。
這樣的黑暗,慢慢地變成了絕對,變成了她曾經“看過”二十二年的顏色。
她不僅是“看到”了這樣的黑暗,她還感覺到眩暈。
眩暈越來越重,直到她承受不住而昏厥。
她在昏厥之前,還感覺到她在“看到”黑暗之前,曾經真正地看見過的人急急地扶住她的時候,那雙有力的手上痙攣的溫暖。
她還聽到他的急切的呼喚。
她還聞得到他身上那熟悉的曾經令她癡迷的味道。
可是,她卻在靈魂深處一遍遍地問,為什麼要遇見他,為什麼要嫁給他,為什麼要為他生兒育女,為什麼愛上他……
“……旋眸!旋眸……”
一聲聲,一次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