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玖炎在回去西沃的路途之中,做了很多次的停留。
他停留在風景秀麗的小鎮中,他停留在盛名在外的美食城裏,他停留在清澈的湖泊邊,他停留在壯觀的瀑布之下……
他享受著無數的美景,品嚐著無數的美食。
因此,他的歸途便延得很寬很廣。
當他在很久之後回到西沃的時候,泠家大宅裏正款待著皇後派遣的使者。
皇後想要把自己的生身母親接到京城去,她想讓母親永遠脫離泠家的噩夢。可是,她的母親卻死活不肯離開。
使者沒能完成使命,還在等待。他在等待泠家的主人的歸來。
他想通過泠玖炎讓整個泠家的人都明白,他肩負的是皇後的使命,同時也是皇帝的使命,他一個人辜負了皇恩不要緊,他怕的是皇後會傷心。
泠玖炎走進銀痕的寢室的時候,依舊嗅到那樣的檀香。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習慣所有的香氣,即使這香氣是香中瑰寶。
他不能勸她什麼。
他盡管還不知道洛姬是怎麼入宮的,但卻直覺和她有關。
他走進她的寢室裏,隻是想看看她。
她畢竟是他的結發正妻,他們的女兒畢竟已經成為了一國之母。
僅此而已。
他走進去的時候,木魚的敲擊聲很輕微。
他知道,她的心境早已平複了。
她這一生,除了敲擊木魚,再也不想別的了。
他默默地站了許久,然後轉身離開。
他的衣袍的下擺的飄動,很輕,卻又震動人心。
銀痕的淚水砸在木魚上。
泠玖炎告訴不得不回京的使者,隻要對皇後說一句話即可:她的母親早已習慣了西沃泠家。
旋眸並無打算回西沃省親。她想把母親接到京城裏來,也是基於此。
但,茶昶要她回去。
茶昶說,若非不是急於治愈她的盲目,她在被封為靜貴妃的時候,便應該回去了。她不回西沃省親,於情於理,都會令天下疑惑,甚而貽人口實。
她還希望過,希望母親能夠因她親自來接,而同意進京。
皇後的鸞駕起程離京的時候,天下安定,皇帝的心安定,皇後的心似乎也安定。
為保護皇後的安然,皇帝把那兩位武功卓絕的大內侍衛也派去隨駕。
一路上,旋眸用雙眼印證著這個人間的美麗。
她看見過很多的美麗,卻仍然不知道西沃究竟是什麼模樣。
她不是特別惦念西沃,她告訴自己,她隻是萬分地想念母親牽掛母親。
當皇後的鸞駕到達西沃的時候,西沃的大小官員,已經在城門口候了很久。
旋眸掀開轎簾的一角,看見她本來應該十分熟悉卻在此時此刻感到陌生的西沃。
當她把目光移向跪在地上的大小官員和城內迎接皇後娘娘的百姓們的時候,她感到的陌生甚至如火如荼。她並不為這樣的陌生感到不快。
皇後的鸞駕終於到達了泠家。
國丈泠玖炎率領著泠氏上下,在泠家大宅門外迎駕。
皇後下了鸞駕,所有的人都下跪參拜,除了泠玖炎。
他引領著他的女兒走進她曾經住了一十六載的宅院,走進她自己並不承認的“家”。
一直到了這樣的時候,銀痕都依舊跪在自己寢室的蒲團上,敲著木魚,頌著佛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