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立後。
自新帝登基之後,便有很多大臣上疏,陳述立後的緊要,但是,那時候的皇帝隻是頻頻地借故推辭。
很多大臣都明白,司寇霧霈並不是皇帝中意的皇後,否則,皇帝也不會在即位一年之後,才決定立後。
大家都看得清楚如今的情勢,大家也早已將聖意揣摩了個仔細。
禦駕親征遠去江南剿滅叛匪,是很令所有的朝臣擔憂的國事;親征歸來,卻帶回了長皇子,是震動朝野的事情;冊封一個雙目失明的女子為貴妃是很令人震驚的事情;動用整個太醫院,下旨所有的太醫停下手中的事務,專職診治一雙盲目,是大到令皇室陡生不滿的事情;派遣十名大內侍衛前去極之山取雪,是前所未有的異事……
更何況,如今的後宮,隻有兩位嬪妃。
所以,當皇帝剛把口開了,還沒有提出人選的時候,所有的大臣便都已經心知肚明。
幾乎所有的大臣都在靜等著皇帝的旨意,除了戶部尚書司寇大人。
大家本都明白,這司寇大人原本是國舅,也曾經是最有希望成為國丈的人,所以他心有不甘,要在皇帝公布皇後的人選之前出班啟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皇後是後宮之主,要母儀天下,首先必須端莊賢惠,其次必須出身尊貴!立後之事,是皇室之大事,也是國之大事,臣請聖上三思!”
茶昶靜坐著。
有人出班,話裏暗藏反駁司寇大人的意思:“微臣認為,立誰人為後,需要考慮到皇嗣。凡事再大,都大不過江山的傳承!”
這樣的話擲地有聲。
茶昶仍然靜坐著。
“齊大人此言,難道是說淑妃娘娘生不出皇子?”
“司寇大人,下官並無此意!但下官想請問司寇大人,長皇子聰慧嗎?”
“齊大人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麼,下官還想請問,長皇子日後會成為一位睿智的人嗎?”
“齊大人有話,不妨一次說完!”
“既然司寇大人如此爽快,下官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既然如今長皇子是唯一的一位皇子,而且又具備成為智者的潛質,那麼,立長皇子的母親為後,又有何不可呢?!”
“但是,西沃泠氏畢竟是商賈之家,難登大雅之堂!”
“商賈之家也是聖上子民!即使是流浪乞丐,也是聖上愛惜的子民!”
“齊大人扯遠了,我們現在是在討論立後的大事,和流浪乞丐扯不上關係!後位誰屬,事關重大,齊大人的言談之中似乎透著兒戲的意味!”
“司寇大人言重了,下官絕無此意!但有一事,下官想請問司寇大人!”
“齊大人不必故弄玄虛,有話請講!”
“請問司寇大人,漢時武帝是否稱得上一位曠世明君?”
“武帝一生功勳卓著,在無數帝王之中,確實算得上一流的帝王!”
“那麼,司寇大人可知道武帝的皇後是何人?”
“武帝幼時曾有‘金屋藏嬌’的典故,即位稱帝之後,便娶陳氏阿嬌為後。但因陳氏阿嬌嬌縱蠻橫,且又恃功自傲,很快便被廢去。之後,武帝便立了衛氏子夫為後。”
“司寇大人可知衛氏子夫的出身?”
“衛氏子夫原本是平陽公主府裏的一名歌伎——齊大人,老夫深知你如此問話的用意,但像衛氏子夫那樣一步登天的女子,古往今來,確是寥寥無幾!何況,吾朝非漢朝,吾皇非武帝!”
“司寇大人可是暗指當今聖上比不上漢時武帝?”
“齊大人,你好大膽!吾皇便在上座,你竟敢出此妄言!”
“依司寇大人的意思,如若是在私下裏,有人便可以出此妄言了嗎?”
那司寇大人一臉青紫。
茶昶在心裏不由得冷笑一聲,卻速速出口,打斷了兩人的辯論:“齊卿放肆!”
齊大人忙收聲,向著皇帝悚立。
茶昶的訓話還沒有完:“司寇大人可是你的上司,又是三朝元老、國之棟梁,你怎能出言不遜,鋒芒畢露?!”
“微臣並無意冒犯司寇大人!微臣隻是想提醒諸位臣公,既然曠世明君漢時武帝能立一名歌伎為後,那麼吾朝為何不能奉一位出身商賈之家的女兒為國母?!”
茶昶不露聲色:“好了,齊卿退下!”
“是。”
那司寇大人也歸回班列。
茶昶掃視著:“諸位愛卿還有異議嗎?”
下麵一片寂靜。
茶昶笑:“既如此,擬詔,冊立泠氏旋眸為後,擇日舉行冊立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