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眸看不見,所以不能及時知道神醫聽完她的講述之後所采取的行動。
但她的聽覺依舊非常地靈敏。身後的房門突然關閉的聲音,令她不禁警覺起來。
她能嗅到神醫仍然站在她的麵前,她想那藥童去關閉房門一定是神醫的示意。
她牢牢地把孩子拉住。
她想呼喊房外的陽堂,可又擔心這不過是自己的神經過敏。
她還在警備狀態,而那神醫竟在她的麵前雙膝跪地,沉聲說:“奴才參見娘娘!參見小皇子!”
旋眸驚了:“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奴才原是皇家的奴才,也是娘娘和小皇子的奴才!”神醫說,“當初,娘娘和小皇子被賊人擄去數月都無任何消息,軍王爺動用了小部軍隊都是無功而返。因奴才的父親是太醫,奴才自小便略懂醫術,王爺於是命令奴才巧扮神醫行走江湖,就是為了能夠以另外一種方式尋找到娘娘和小皇子。將近兩年了,奴才走遍了天下,欺騙了無數前來求醫的人……可幸的是,奴才終於找到娘娘和小皇子了!請娘娘和小皇子速速回京!皇上掛念娘娘和小皇子,幾乎心力交瘁了!”
旋眸還在驚,還沒有機會證明這假冒的神醫所說的話是否屬實,還沒有機會問他為什麼要稱呼采笑兒為小皇子,還沒有明白為什麼掛念她們母子的人不是軍王爺卻竟是皇上,還在猜想是不是軍王爺大業已成……
她有很多的疑問,她想清清楚楚地詢問,她想明明白白地問出真相,可是,她連茶昶的名字都還沒有機會說出口,就聽到那一聲——嘭!
陽堂早已不是從前的陽堂了。
從前的陽堂溫柔和善,說話輕聲細語,連腳步都是輕盈的、近乎無聲的;從前的陽堂,即使武功如何高強精湛,都不會在旋眸跟前顯露出來;從前的陽堂,就是一縷溫暖的陽光,或者一杯濃香的熱茶,或者一聲溫柔的問候。
可是,如今呢?
如今的這個陽堂失去了耐性,脾氣變得好暴躁;如今的這個陽堂也忍心把她囚禁,一囚禁就是兩個春秋;如今的這個陽堂竟然一腳把人家的房門踢掉了!
那樣的嘭,震動的不止是房裏四個人的耳朵,還有旋眸並不算堅韌的心瓣。
而如今的這個陽堂還把一柄長劍指著“神醫”,同時吼:“果真是個歹人!看病就看病,關閉著房門做什麼?你好大的狗膽,竟敢在老子跟前來陰的!”
旋眸一聲厲喝:“陽堂,你住口!”
陽堂愣了,怔了,心傷了。
旋眸,他身邊的旋眸早已不是從前的旋眸了。
從前的旋眸比任何人都要安靜,最喜歡和他一起賞花;從前的旋眸隻要嗅到他的味道,便會笑逐顏開;從前的旋眸,就是一捧晶瑩的白雪,或者一襲淡雅的上等絲綢,或者一絲輕緩的風。
可是,如今呢?
如今的這個旋眸失去了泠家大小姐的高貴與沉靜,說的話也和從前大不相同;如今的這個旋眸毫不理會他對她的濃烈的愛意,甚至有的時候當他是個陌生人;如今的這個旋眸竟然會對他發出如此凜冽的叱喝!
——他有些心慌,解釋的時候聲音也有些變:“……我在樓下品茶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總覺得這人像是個騙子。旋眸,要不是我踹開這門,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而如今的這個旋眸還要斥責他:“你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可以輕易動粗?你剛剛那麼大的動靜,已經把采笑兒嚇著了,你知不知道?!”
“……娘親……嗚嗚……我好怕……嗚嗚……”孩子的哭聲突然間充滿了整個房間。
神醫突然伸手要奪陽堂手中的劍。
然而,陽堂早已預防了這一手。
他們兩個要比的,是彼此的武功。
假如真的就隻有他們兩人參與此次“比武”,倒也罷了,可是偏偏,陽堂早已暗伏了很多的人手。
這揚州城裏的暗處,不,不止是這揚州城裏,全國上下的任何一座城鎮裏都有可能存在著黑惡勢力,但卻不可以絕對地說陽堂的人都是黑惡勢力,也不可以絕對地說陽堂的人都不是黑惡勢力。
而事實是,陽堂的人以多勝少。
陽堂挾持著旋眸,他的手下斜抱著孩子,衝出了早已被驚動了的也已經被打鬥波及了的客棧。
但是,陽堂沒有注意到,當他和那神醫作戰的時候,旋眸會靈機一動,拔下了頭上的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