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雖然記不得自己是誰,也不再記得娘娘,但奴婢願意終生伺候娘娘,求娘娘莫要嫌棄奴婢,求娘娘收下奴婢!”早衣雙膝跪地,哭,“奴婢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又怎麼想得起是否還有家人?!求娘娘可憐奴婢,千萬不能不要奴婢啊!”
旋眸不忍心告訴早衣,她本是個孤兒,她本無家可歸。她摸索著攙扶早衣,說:“快些起來,早衣!我不會嫌棄你的!你是我的貼身使女,曾經和我一起長大,你離開我的這一年多的時間裏,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你!早衣,不要哭!”
勸早衣不要哭,她自己反倒哭了。哭的時候,腦海裏出現一個模糊的身影。她雖然看不見他的長相,卻知道他是誰。哭泣持續很久之後,她驀然發現,她已經不甚怨恨這個人了。甚至有一個瞬間,她很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可是,當茶昶再次出現在她的身邊的時候,她說出的話竟是:“當初,你怎麼能讓早衣獨自騎一匹烈馬呢?她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駕馭得住?——你是不是存心的?”
茶昶歎氣,歎得很重:“旋眸,你對我的誤會實在太深了。我若有錯,也隻能是錯在思慮不周。可是,誰又想得到會發生那樣的悲劇?”
“好了,你不要為自己辯解了!你的心本就是狠的,對誰都狠,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的!”
茶昶突然說:“你是不是怨我沒有為我們的孩子舉辦滿月酒?”
旋眸住了口。
“我也是沒有辦法啊!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切都不可大肆張揚!我發誓,日後我定會好好補償孩子!”
旋眸卻驀然說:“有什麼東西,一旦失去了,便無法補償。”她所指的,並不是滿月酒一人一生隻有一次。“你若擔心我會影響你的前途,卻為什麼還要死死地抓住我不放過我?我究竟是怎樣得罪了你,竟使你把我當成一件物事一般從西沃偷偷塞進皇宮,然後再從皇宮偷偷塞進這個小院?”
“旋眸,其中的原因,你自清楚,又何必問?”
“我不清楚!我生於偏遠之地,長在偏遠之地不說,我還天生殘疾!我怎麼有能力猜到你軍王爺心裏到底在想什麼?”
“可我對你是真心的啊!”
“真心?你若是真心對我,怎麼會強迫我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你若是真的疼惜我,怎麼會拿我全家的性命來威迫我?你若是真的看重我們母子,又怎麼會將我們母子藏掖在外?難道孩子是私生的,見不得光的嗎?難道我就是這樣的命運,我的孩子就是這樣的命運?”
“旋眸……”
“住口!你有資格叫我嗎?”
茶昶沒有資格,但孩子或許有資格。孩子被他們嚇著了。那嘹亮的啼哭聲,令他們手足無措心慌意亂。茶昶急急地奔到搖籃邊了,而旋眸卻在中途把自己絆倒在地。她踉踉蹌蹌地站穩了的時候,茶昶已經抱著孩子在哄著了。她驀地愣怔了。這樣的愣怔,非常地嚴重。
茶昶歎氣,深沉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