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昶的軍隊已經出了京城了。這是一支精銳之師,原本是由本朝最富軍事才賦的將軍操練的。如若不是眾多皇子爭相領軍出征,平叛大將軍一定會是他的職銜。而四皇子領軍在前,卻未能動用這支軍隊,皇帝對茶昶的聖眷,由此可見一斑。
將軍姓武,單名一個,顏。
泠玖炎等候在皇宮之外。他是急於進宮的,他急於知道他的女兒到底出了什麼事,竟致公主派遣專使前去西沃。他還想知道,宇霓公主借助皇帝的權力把旋眸要了去,到底是什麼原因。茶昶還不是他的乘龍快婿,他和茶昶還不曾推心置腹,茶昶即使猜到了什麼,也不可能盡數告知於他。盡管,他已經為茶昶的平叛大軍捐贈了百萬銀兩。
通傳的衛兵很快回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小太監。太監不是宇霓宮的,但泠玖炎以為是。他隨著太監進入宮牆之後,仍然覺得他這樣一個宮外男子走進尚未出閣的公主的寢宮是不妥的,但是到了此種境地,他已經顧不得了。
他走進深宮內苑。他看見恢弘的皇家建築,不禁暗暗讚歎。他希望他的女兒能夠長久住在這裏,萬分希望。
但是,那引領他進入皇宮的小太監卻走得很深。他不知道路徑,但感覺到了一絲不祥。他四顧,看到的是樓台殿閣雕梁畫棟,看到的是皇家的富麗堂皇。他不知道這不祥來自何方。他怕這不祥會和旋眸有關。
小太監終於停了步:“到了,請進去吧。”
泠玖炎看到一處窄小的院落,冷清的院落,仿佛許久都不曾有人住過,仿佛許久都不曾有人身臨。他感到奇怪,也不相信這裏會是宇霓公主的寢宮,但是,他推門進去了。
那院落的天好小,那裏麵的冷清好重。那個住在裏麵的人好憔悴,好孤單。這孤單的人看見有人走進來的時候,好恐懼。可是,當她看清楚了這人的麵容,竟是全身顫抖不已。
泠玖炎心裏的不祥已然濃重,可是心底翻滾的疼痛更加濃重。尤其是那一聲呼喚,尤其是那一雙顫巍巍地伸向他的精瘦的手。
“……炎哥……”
上一次這樣的呼喚已經隔了二十年。二十年來,她日日夜夜都期盼能夠再次這樣當麵呼喚他;二十年來,她時時刻刻都在希望能夠再次看見他的容顏,聽見他的聲音。二十年深宮禁苑裏的日子,把她折磨得萬分憔悴,卻把她的思念流成了江河。
“……炎哥,是你嗎?”她好怕又隻是幻覺。這二十年裏,這樣的幻覺太多了。
單薄的身子,單薄的生命。泠玖炎急奔一步,握住了那一雙顫巍巍的手,緊緊地握住:“是我,是我……洛姬,你怎地到了如此境地……”
當年邂逅佳人之時,佳人容顏勝似桃花,佳人身姿更比楊柳,而如今風華逝,顏麵枯。
“……炎哥,二十年的宮闈囚禁生活啊……炎哥,此生還能再見你一麵,洛姬死亦無憾了……”
“洛姬……”
當年突然失去她的時候,哪裏會想得到,她竟是入了宮廷。那罪魁禍首誓死不肯吐露一個字,他本以為她早已命喪黃泉,卻哪裏想得到,那罪魁禍首竟是如此歹毒。分割有情之人,天南地北;毀壞一個家庭,分崩離析。他好恨。他好心痛。
“……炎哥,洛姬隱忍度日,未曾想過竟有今日此時此刻。炎哥,我……”
正是舊日濃情翻滾之時。泠玖炎擁住那單薄消瘦的人兒,淚水噴湧而出。可是,他們都太大意了。這深宮禁苑裏,豈是他們如此肆無忌憚的地方。洛姬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