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癡道人語氣中滿是不屑,他當初就是來自於這種世家門第之中,不過後來背離家族出了家成了方外之人,其身上早就和江南李家沒有絲毫的關係了。
一邊說著,三癡道人忍不住問盧駱道:“小子,你說你盧家好歹也是當今江南排名前四甲的望族,家門之中不乏東林黨魁巨擘一般的人物,但是其盧家嫡係子弟居然認了一個太監做義父,在一個太監手底下奔走做事,跟貧道說說,你家裏的那幫老家夥,是怎麼看你的?
貧道當初是直接棄家出家,雖說被家族長輩落下個‘恨鐵不成鋼’的評語,但是貧道那時和你現在比起來,那完全是螢火之光感想皓月爭輝啊,快告訴我,你家裏有沒有幾個老家夥直接被你這‘不孝孫’氣死過去的?”
餐饌撤下,少女又奉上了香茗,不過道人明顯對這種茶飲之物很是不喜,反而腆著臉對少女問道:“貧道不愛喝這苦滋味,還有剛剛桌上的酒不,給貧道取來就是,人家都是以茶代酒,貧道偏偏喜歡以酒代茶。”
少女點頭,從身後取出一個精致的酒壺遞向了道人,在道人伸手去接時,盧駱才開口回答道人剛剛提出來的問題:
“子夜就是老祖宗送給我的婢女。”
這句話,就足以說明很多的問題了,盧家老家主賜予家族子弟婢女本就是一種態度,這種態度表明,盧駱即使侍奉在九千歲身旁,盧家高層也並非是那種“漢賊不兩立”的敵對,反而在暗地裏通過盧駱刻意經營著江南盧家和九千歲的關係,在世家之中,除非那種得到器重的後輩子弟,否則絕不會讓家族老祖親自賜下美婢。
三癡道人接了酒,聽了盧駱的話,臉上訕訕一笑,笑罵道:“也是,能傳承百年之久的世家,又豈能不知道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人前冠冕堂皇大談風骨高義,人後不也是給那沒卵子的貨鞍前馬後效力驅使。這世間,當真是汙濁得緊,無趣得緊吶,看得多了,看得久了,貧道就愈發覺得當初決定出家是一件再正確不過的事情。”
“也不見得,縱然你出家了,如今不也被委派到我這裏來為我做我的護衛了麼?也不等同是間接替九千歲賣命麼?”盧駱說道這裏,淡然一笑,手指若有若無地輕輕刮了刮手指上的玉扳指。
“哈哈,出家易,出這天下難啊,貧道年輕時出了江南李家,入了青雲觀,原想著能夠有機會換得一世灑脫,其實,說到底,不過是從一個小一點的牢籠走向大一點的牢籠罷了,東廠以青雲觀上下千餘人性命做要挾,迫使貧道也不得不出來替東廠辦一些事情,貧道又能如何?隻能聽之任之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日後真的有那個機會羽化飛升,看看那天上,究竟是否有那真灑脫真逍遙。”
三癡道人歎罷,提起酒壺滿滿飲了一口。
“你修的自我之道,並非是氣運之道,怕你是沒機會有羽化飛升的那一天了,武當山上的了一真人、龍虎山上的張天師,這二人修得是氣運之道,日後說不準真能有羽化飛升的一天,你可以事先和他們約好,若是這天上,當真有大逍遙,就讓他們給你托夢就可,若是沒有,就無需煩那擾人清夢的事兒了。”
“不愧是盧家嫡係,又是那死太監的義子,這見識,著實不凡,不過我修得自我之道,雖說難登大堂,甚至是飛升無望,但是當今時間修那氣運之道的家夥們,其實比我好不了多少,甚至比我還慘。”
“哦,願聞其詳。”
“即使是貧道也看出來了,如今外麵,女真韃子氣勢洶洶,蒙古韃子賊心不死;裏頭,朝堂之上,閹宦專權,吏治腐敗,當今天子更是沉迷於嬉戲玩物之中不理朝政;
大明已然是風雨飄搖了,順帶著連累了整個漢家的氣運走入了數百年來之最低穀,修氣運之道的家夥定然會受這漢家氣運凋零之連累,甚至會因此遭受反噬,修到最後也修不過這個世道混沌,修來的,也不過是一場空,可笑可歎。”
話音剛落,距離隊伍千丈之遠的山坡上,忽然響起一聲驚雷,一人一劍,禦空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