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聖域終年積雪,梧堙習慣披一件紅色外套坐在雪山高高的斷崖上,看著雲濤滾滾霧靄迷蒙。子成說她是太寂寞了。或許她是對的。子成是妙心的侍女。妙心死後,秦輕留子成在身邊,不是怕孤單,隻是會偶爾想起妙心。現在,即便在夢中,她也很少見到妙心了,她覺得自己越來越無情,子成聽到她的想法,捂著臉低聲抽泣。
初見妙心時,是在一大片紅色的花海中。碩大的紅花鮮豔欲滴,花型像人合十的手掌,一路蜿蜒,仿若紅龍翱翔,泥土中,是森森白骨,花香清幽,時而濃鬱,時而淡雅,實在是一處美麗的地方,以至於讓她流連忘返,累了就躺在地上,醒了繼續走走停停,直到遇到妙心。
在紅色花海中,紅衣女子姿態嫵媚妖嬈,額間亦是紅色花紋,是和那紅花一樣的形狀。她偏頭看過來,媚眼如絲,“我倒想不到還有人類能在曼珠沙華中活下來。”
梧堙微怔,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美貌的人。
“你是誰?”
“從何處來?”
“打何處去?”
梧堙均是沉默以對。
女子笑道:“真是個有意思的孩子,無因便無果,無果即無因,從今天起,你喚作梧堙。”
自花海中轉出一個玄衣男子,通身氣質疏朗,滿目模糊,對著女子笑道:“這恐怕是唯一的人類了,你倒是好運氣,不如就撿回去,也好同你作伴。”
女子咯咯笑著,摟著他的脖子,眉目間風情萬種,“小貝殼,我就留不住你?”
過西泠橋,經凡鏡因緣,梧堙隨他們來到雪山,在金色的大殿前,一黃衣女子迎麵跑來,麵容清麗雅致,和紅衣女子有六分相似,看到他二人時,急道:“尊神,姐姐,你們可回來了,魔族已逼到神隱一族。”
紅衣女子信手拿出骨笛,嘴角笑意盎然,“比我想的快。”
男子握著她的手,目光寵溺,歎道:“你啊。”
那時,梧堙恍然明白,如此風采的二人定然不是普通的神,沒想到竟是尊神錦和死神妙心,那黃衣女子想來是往生之神妙靜。
梧堙被安置無涯之地的林子裏。妙心扔下幾摞書就不見蹤影。再見時,風采卓然的女子隱然有一絲憔悴,坐在她的床榻上,撐著腮看著她,半晌道,“梧堙,你想不想繼承我的衣缽?”
梧堙蹲在床腳,抬著腦袋,搖頭。
妙心眼神微暗,“我聽他們說,你從來都不說話,是不會說話?”
梧堙低下頭,抿嘴,還是搖頭。聽到她的歎氣聲,才說道:“你有心事。”長時間不張嘴,聲音有些嘶啞,口腔僵硬,話不成話,可妙心還是聽懂了。揚眉衝她一笑,“小丫頭,懂什麼?”
梧堙眼神清澈,“你喜歡他,你妹妹也喜歡他,你很煩惱。”
妙心身體一僵,臉一沉,“莫要胡說。”言罷,隨身的骨笛扔給了她,“大戰在即,我不養閑人,你給我出戰去。”
見慣了雪山的白色,一時間梧堙還真是無法適應大千世界的花紅柳綠,在一處小村子裏被杏妖幻化的小女孩擒住,那張原本嬌弱的麵容霎時變得猙獰,就在亮晃晃的尖刀插進梧堙脖頸時,一聲輕笑響起,“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為何不再多加我一個。”話音剛落,杏妖扭曲的麵龐消失,風細柳斜中,梧堙看到男子一身白衣逆光而立,手持折扇翩然俊朗,一陣冷梅花香隨風而來,那人含笑問道:“姑娘可還好?”
梧堙半斂眉目,覆在手腕上的樹藤無聲落地,男子笑的意味深長,眼中閃過無數流光,瞬間恍然大悟道:“原來姑娘還有這般癖好,真是想不到。”
梧堙皺眉,不知其解。男子鍥而不舍向梧堙展示他三寸不爛之舌的魅力,大意是他叫越兮,和兄長沉榭奉尊神之名來神隱之族的禁地孽海剿滅魔族,不想和沉榭走散,正好見到梧堙懷中的骨笛,想是同道中人便出手相助,沒想到幫了倒忙,壞了梧堙的“好事”,真是過意不去之類的。
雪山上人跡罕至,那極少的幾人也是端莊規矩,少有像他這麼活潑的,梧堙念了個咒,越兮嘴巴越動越快,卻沒有聲音,瞪著眼睛幹著急,伸出手顫顫巍巍指著她,大有遇人不淑的氣惱。梧堙忍不住撲哧一笑,越兮愣住,伸出的手撫上她的眼睛,竟是歎了口氣。
梧堙疑問道:“怎麼了?”聲音清越如出穀黃鶯。
越兮盯著她但笑不語,半晌後故作高深地搖著扇子清唱,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