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月夜。
天空像拉了一塊黑幕。不見星月。城市夜景卻像執著的煙火,燦爛華麗,奢浮流欲。
向遠處延伸。一條條高速公路連接著跳躍的心髒和平和的胸膛。低矮錯落的磚石建築像燃盡的灰渣,越向外越零星。
麥田是最後的駐地。再遠便是荒灘,遠山,原始森林。層巒疊嶂,幽深晦暗。
那裏也是,富人們居住的地方。
現在,在這片最金貴的地方唯一的一片公共區域,月半廣場,正有一場命運般的相遇,悄然發生。
來,請你告訴我,什麼能使你絕望?
處處碰壁的人生?
冷漠刻薄的人際?
腐朽黑暗的社會?
即將來臨的末日?
殘破不堪的軀體?
一塌糊塗的感情?
哦,我親愛的朋友,如果你還能感到絕望,說明你正心懷希望與愛。
不要被雲霧遮了眼,你在紅塵中呢。
月半明亮的24小時便利店後麵,是一條黝黑的小道,通往店員們的臨時休息區。此時,一個男子正從那裏出來,搖搖擺擺,走兩步,退一步。剪裁得體的西裝,俊美的容顏,頎長的身姿,清俊的氣質。很顯然,並不是哪個偷喝酒的店員。實際上,他有點醉了,哦,或許是很醉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一瞬間忘記了剛才借用洗手間的事,順勢從後門出來了。漫無目的地前行。忘記了自己的車正停在店門前。走出了那塊平地,走進了一片樹林。此刻,影影憧憧的樹林,像一隻不辨麵目的怪獸,把他接入懷中。任其徜徉。
他在叢林裏失去方向,每一棵樹木都向他張開懷抱,他恍恍惚惚間看見那盞舊燈,暈黃的光依舊溫暖,他知道,是最疼愛他的人來看他了。你聽,彥深,彥彥,深深。是爺爺在喚你呢。爺爺,爺爺,我就知道,你不會拋下我的。爺爺,爺爺……
他朝著那暈黃的溫暖的燈光走去,跌跌撞撞,卻又格外的,步伐堅定。
然後,他看見,死神來了。
她一襲黑袍,長鬥篷遮住她的眉眼,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嘴唇來。她朝著他走了過去,悄無聲息。坐立在她肩頭的那隻貓,幽幽的轉過眼,給了他一瞥不屑的眼神:瞧,一個可憐巴巴的酒鬼。死神沒有拿他的鐮刀,長長的袖子裹住雙臂雙手,不露分毫。
他看著她一步步走近,緩緩的露出了笑容,像一個滿足的孩子,爺爺,彥深來陪您了。
他緩緩地栽了過去,依稀看見一雙玉手虛扶,像是帝王的免禮。
實際上,“死神和她的貓”也很驚訝。不過是百無聊賴隨意逛逛,本也受到限製,活動範圍小的很。這地界又偏狹。除了那棟後來被建起來的古古怪怪的房子,偶爾見兩三個人來打掃,實在是很難看見什麼人。居然有人跌跌撞撞上了山?還是個醉鬼?
“喂,我說,為什麼這麼偏僻的地方還會出現酒鬼?”
魍魎不屑的覷了那人一眼。貓爪拍拍女子的肩。
“我不知道。”
女子臉上神色不動分毫,眼底如古井無波。一個酒鬼,還不足以讓她為之感到興味。
“唉,那他怎麼辦呀?”
魍魎翻一個白眼,就知道,有興趣就糾纏到死,沒興趣就無動於衷。但他不一樣,沒那麼定的性子,不像魑魅。於是故作憐憫之姿。
“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