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日成日的纏在五師哥的身邊兒,妄想著他將那精湛的易容技藝傳授於我,可他整日裏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隻會抱著一把破七弦琴,自顧自的坐在湖邊的涼亭裏,彈奏一些聽起來酸不溜球的破曲子。
最初一日,隻覺得五師哥的琴曲兒彈得是深遠悠揚,除了好聽之外,更是有幾分催人入眠的意境。我站在一旁閉眼傾聽之時,累了困了,便就著五師哥的琴曲兒,偷偷的打上個小盹。這一日站下來,非但沒覺得累,反倒是神清氣爽,體力竟也更甚充沛了幾分。
而當我第二日再次揣著自己那麼點兒偷懶的小心思,立在五師哥身旁正待閉目養神等著聽曲兒的時候,五師哥竟一改昨日的曲風,彈起了淒涼哀怨的曲子來。
湖邊一陣冷風刮進涼亭,我閉著眼不禁隨著五師哥那哀怨的顫弦音,身子一抖打了個得瑟。
當我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五日,正準備就著五師哥曲末的音律,打那第五百零八個得瑟的時候,“嗡......”的一聲,五師哥手下的七弦琴,在頃刻間,七弦竟同時響起,雜音刺耳。
閉眼聽曲兒的我,以為五師哥因為什麼事而忽然間鬧了情緒,便趕緊睜眼去瞧。哪知才一睜眼,還未來得及去瞧五師哥,卻看到二師哥正笑彎了一雙桃花眼,立於我身前的不遠處。
何時來的?......我竟渾然不知。
眼下,距師父規定的四年之期已經不足一年,加上這幾日纏著五師哥聽他撫琴,又被虛晃過去了五日,我實在不想因為二師哥的出現而擾了我的好事!我這二師哥平日極大的愛好,便是以調戲五師哥為樂!並且樂此不疲的日日如此!每次都惹的五師哥與他大打出手!
我原想趁著這幾日他下山辦事,沒空去叨擾五師哥的空擋將此事搞定,誰成想他竟這麼快便返回山上了!且這回來的頭一遭便是來調戲五師哥!這......這實在是人逢黴日,諸事不順!諸事不順啊!
想到這,我不禁在心中暗叫不好的同時,眼神順著二師哥的視線瞄去......
隻見五師哥七弦琴琴麵的正中央,落著一截新摘下的柔軟柳枝,這柳枝的長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恰恰好覆住了七根弦。想來,剛才與五師哥曲末的音律一起發出的雜音,便是這柳枝所致了。
還來不及感慨,湖邊又一陣冷風刮進涼亭,我還未來得及閉眼,便被忽湧而來的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
“我說小師弟,你何時竟也沾染了你五師哥那股子淒哀的臭毛病,不過是聽個酸曲兒而已,至於你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哭的跟暖香閣的小娘子似的嘛?也不嫌丟人。”
我聽了不禁汗顏,我這哪兒是在哭?!分明是被風給吹的啊!!
前些年,我因著某些原因,落下了迎風落淚的眼疾,平日裏吹吹暖暖的微風倒還可以,但若是風勢稍大一分,我便會在風過的頃刻間立即淚湧而上,一發不可收拾。
這沁心湖原本就是個聚風的地兒,因著有眼疾的緣故,平日裏我極少來這兒轉悠。若不是這幾日五師哥選在此處撫琴,即便是給我一籃子桃花酥,我都不會跑來這裏受這風吹落淚的倒黴罪。
不過,連續幾日站在五師哥的身側,我也隻是閉眼聽曲兒,未曾睜過眼,誰想被二師哥此番一通莫名的攪和,引得我受風落淚不說,還被他嘲笑成與暖香閣的風塵小娘子一般多情寡柔。
如若...如若我是那春香苑的風塵女子,那......彈琴的五師哥...豈不是......
想到這,我不禁再次斜眼瞄向一直未曾出聲的五師哥。
隻見五師哥的右手,此時正儒雅的撫起寬大的左袖,伸出修長的兩指輕捏起琴麵上的那截柳枝,隻是一抖,指尖輕顫的同時,原本站在我身前的二師哥便身影一閃,帶著他話尾的那個“人”字,飄到了湖中間的小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