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問他好不好,我是問他到底交待了沒?”秦默忽然吼道。

“這……”成名傑不往下說了。

“算了,我還是親自過去。”說著,啪地掛了電話。

坦率講,李欣然的事兒,秦默並不了解,對這個妻弟,秦默一向是敬而遠之,不僅僅是李欣然個性跋扈,張狂自大,更重要的是,兩人在如何做人如何為官上分歧太大,到一起說不了幾句便會吵起來。記得李欣然跟劉玉英打得火熱時,秦默曾婉轉地提醒過他,要他做人收斂點,對家庭負責點。你猜他怎麼說?“看慣就看,看不慣走,少拿你那套教訓我!”一句話差點沒把秦默噎過去。打那以後,秦默便跟妻子說:“往後,你也離他遠點,你這個弟弟,我看遲早要害人,不但害他自己,還要害你們全家。”他妻子雖然心有怨言,可行動上還是跟李欣然拉開了距離。

妻子死後,他跟李欣然接觸就越發少,除了開會偶爾遇到象征性地點個頭,交往幾乎談不上。去年要不是李欣然的老母親他的老嶽母上門求他,秦默才懶得替他說話。

秦默趕到吳水,成名傑正在等他。見了麵,成名傑牢騷滿腹說:“你這個親戚,哪像個當領導的,簡直一無賴。”秦默忽地黑下臉:“說誰就說誰,少給我扯什麼親戚。”成名傑這才發現秦默臉色不大對勁,忙換了口氣說:“我也是讓他氣的,到現在一個字不交待,還老是拿老師的口氣教訓我。”

“那你就沒一點辦法?”秦默這次是很認真地問成名傑。

“我能有什麼辦法,一不能刑訊逼供,二不能涉案偵查,隻能這麼幹熬著。”成名傑還想說下去,秦默憤憤打斷他:“行了,你的意思我懂,如果真沒本事,就讓有本事的來!”說完,他夾起包,理都不理成名傑,憤然離開。

一下樓,秦默便給馬其鳴打電話,說李欣然的事不能這麼拖著,再拖下去,會出問題。馬其鳴問出什麼問題。秦默想也沒想便說:“我怕他們審賊的跟賊串通一氣。”馬其鳴有點吃驚地說:“成名傑不是你推薦的嗎,怎麼,他也不可靠?”

“一句話說不清,總之得換人,而且要快。”

秦默這想法也是瞬間產生的,成名傑剛才說話的口氣跟電話裏判若兩人,猛就讓他起了戒心,他決計放棄見李欣然的打算,不過,成名傑必須換。

一聽秦默口氣,馬其鳴知道又用錯了人,可眼下這情況,能用的就那麼幾個人,換誰呢?

“讓李春江來,對付李欣然,他有辦法。”

“這不行,說好這案子由紀委管,成名傑是紀檢委員、反貪局副局長,讓他負責名正言順,李春江去不符合程序。”

“現在還講什麼程序,再講程序,我怕又要白忙活!”秦默是真急了,甚至顧不上跟馬其鳴講話的口氣,等肚子裏的火發泄得差不多,才猛然意識到語氣爆了。

也難怪,他原想,成名傑這人可信,人品也靠得住,過去合作過幾次,印象都很好,所以才力薦了他。沒想這才幾天功夫,成名傑就不像了,不隻是不像,話語裏麵分明有另一種東西。聯想到香煙事件,秦默忽然怕了,眼下真是誰也不敢信任。他已打定主意,無論阻力多大,一定要讓李春江正麵跟李欣然來一次較量。

李欣然的所作所為,李春江掌握得一定比他多,多得多。

可是話剛開了個頭,李春江便堅決搖頭。“不行,這絕對不行,他隻是雙規,如果我們一插手,就會亂,有人會拿這做文章。”

“我不管誰做文章,我隻要他開口,是紅是黑,他總得開口說呀!”

“老秦,你不要激動好不,這不是家務事,這得符合程序。”

“程序是人定的,如果他真有罪,我們就有權力調查。”

“可是目前還不能說他有罪。”

“沒有罪你們老懷疑他幹嗎?每次總是第一個拿他開刀,要開就開呀,你們又怕。”秦默越說越激動,言辭裏已有點怪罪李春江了。他潛意識裏還是想證明李欣然沒罪。

“老秦……”李春江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跟秦默解釋。是的,從邏輯上看,每次拿李欣然開刀是有點不太符合常規,當初他也這麼跟車光遠提醒過。但是事情怪就怪在這裏,三河的很多事兒,李欣然是個口袋係,這個係不解開,裏麵的亂麻便理不出頭緒,這也是他上次調查中發現的。奇怪的是,初來乍到的馬其鳴也是這想法,可見,李欣然這個瓶頸有多重要。

再往深裏說,這一切,怕都跟小四兒有關,三河所有的網,都是這個小四兒一手編織的,網住的,不隻是李欣然父子,但在三河境內,李欣然卻是第一個跟小四兒扯上瓜葛的。這就是問題的所在。

李春江正要跟秦默細說,老曾突然打來電話,說一輛掛著軍區牌照的車將小四兒接走了,老曾問:“要不要跟蹤?”

“車號是多少?”李春江緊問。

老曾很快報出一串數字。

“不要亂來,馬上撤。”

一句話的功夫,李春江已驚出一頭汗。過了好長一會兒,他仍驚魂未定:“老秦,你我要吃苦頭了。”

秦默詫詫地瞪住李春江,不明白發生了什麼,等弄清原委,他也頹喪地倒在丁沙發上。

接走小四兒的,絕不是一輛誰想跟蹤就能跟蹤的車。上次事到關鍵處,也是這輛車,大大方方從賓館接走了小四兒,緊跟著,一係列怪事兒便發生,先是袁波書記猛烈挨批,接著是秦默隱居二線,直到車光遠被紀檢委的同誌帶走,李春江還是如墜霧裏。後來等吳達功主持工作,他才意識到,正是這輛車,讓他們半年多的辛苦白費了,豈止白費,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