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他想好答案,市委的電話便到了。打電話的是市委常務副書記孫吉海。
“你搞什麼名堂,這麼大的事,說毀約就毀約,你把市委怎麼看?”孫吉海顯得很惱火,這項目是他一手抓的,突然毀約,令他很是震驚。童百山懶洋洋地說:“對方條件苛刻,我接受不了。”
“一派胡言!”孫吉海罵完,啪地掛了電話。緊跟著,電話又叫起來,這一次打電話的是孫吉海的秘書,讓他立即到市委,當麵向孫副書記彙報。
童百山不能不去,還好,他到孫吉海辦公室時,孫吉海的火已消了一半。
“怎麼搞的,主要條款不是早已談好了嗎?”
童百山慢條斯理地說:“崩了,我是沒這個能耐,你找別人談吧。”
“你?”孫吉海這才意識到並不是談判出了問題。“好啊,老童,你跟我玩這一手。”
“孫書記,你可別亂想,我童百山向來明人不做暗事。”
“明人?”孫吉海牙齒咬了幾咬,把要說的話吞咽進去。這個時候,他已清楚,自己處在了什麼位置上,童百山這一手,其實就是衝他來的。他真是後悔,當初要把這個項目交給百山集團。這項目是他跟省委保證了的,也是在市委常委會上拍了胸脯的。接下來,他要考慮的是,怎麼跟市委和省委解釋?
童百山冷冷地盯住孫吉海,他倒要看看,這出戲接下來該咋演?
夜,漆黑一片,風從遙遠處刮來,洗劫著城市的各個角落。朱牤兒躲在一家廢棄工地的窩棚裏,抖著目光朝外張望。
朱牤兒是下午收工時突然發現獨狼的,勞累了一天,朱牤兒有氣無力往回走,甚至連飯也不想吃,就想回工棚好好睡一覺。忽然,工地一角閃出三個陌生的身影,神色詭秘地往工棚裏去。朱牤兒一驚,那不正是獨狼嗎?幾乎同時,獨狼也看見了他,腳步飛快地朝這邊移來。朱牤兒暗叫不好,借著工友們的掩護,他很快縮回到工地上,但此時的工地已保護不了他。情急中穿過密密匝匝的鋼筋,奔到已經竣工的三號樓,樓下正好有輛自行車,是送牛奶的師傅的,朱牤兒奪過車騎上就跑。出了工區,他看見一輛公共汽車,剛扔了自行車,就見獨狼他們的腳步已追了過來。朱牤兒不敢怠慢,掉頭就往一居民區跑。借著暮色的掩護,他在曲曲折折的巷子裏奔了個把鍾頭,才算逃開獨狼他們的追殺。
真是活見鬼,無論他逃到哪家工地,獨狼的腳步總會跟來。一想曾在吳水汽車站差點讓獨狼一刀捅死的情景,朱牤兒嚇得尿都要出來。天啊,我該咋個辦,這麼躲躲到哪一天?在廢舊的工棚裏藏了個把鍾頭,朱牤兒邊朝外巴望邊亂想,這個地方還是不太保險,獨狼的鼻子一定能聞到,跟他一起的那兩個是啥人,怎麼老是陰魂不散?
天愈發地黑,朱牤兒又怕又餓,肚子裏像是一窩老鼠在打架,咬得他直想把這個叫肚子的東西挖掉。必須得吃一點,不然連跑的力氣也沒。不能等死!朱牤兒邊給自己打氣邊試探性地往外走。這時候街上的路燈還亮著,路燈下賣烤肉的賣餛飩的還沒收攤,朱牤兒忍不住肚子的叫喚,摸了摸口袋,發現還有五塊多錢,就朝賣餛飩的婦女走。賣餛飩的婦女打量他一眼,見又是一個皮包骨頭的民工,有點掃興,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吆喝。朱牤兒隻望了一眼餛飩湯,口水便嘩啦啦流下來,抹了把嘴,說:“下……下一碗。”
碗字還沒落地,對麵烤肉攤的兩個人唰地抬起了頭。“媽呀,”朱牤兒拔腿就跑,邊跑邊罵自個,“你個笨豬,你個短命鬼,咋就偏偏跑這兒吃啊——”
朱牤兒慌不擇路,或者,他早就想好要往哪兒跑,等他大汗淋淋跑到病區時,追他的人才迫不得已停下了腳步。他不敢鬆氣,穿過長廊,徑直就往前幾日偷偷看好的那間病房跑。快到病房時,正好跟出來接電話的李春江撞上了。朱牤兒猛地抱住李春江的腿:“救救我,救救我,他們要殺我啊——”
李春江再也沒理由沉默了。如果他還沉默,就實在對不住這一腔血性。而且,今天白天,他接到鄭源電話說蘇紫家又被抄了,當時蘇紫不在,家裏隻有她婆婆跟三歲的女兒,歹徒將她婆婆捆起來,差點把孩子嚇出病。
“這幫畜牲,真是太猖狂了!”聽完朱牤兒的哭訴,李春江再也按捺不住,當下給馬其鳴打電話,要求立即回三河,投入工作。馬其鳴這時還沒睡,跟妻子梅涵剛剛在電話裏親熱完,心裏正熱著哩。李春江的這個電話讓他越發興奮,想了想,又把電話打過去,問梅涵北京那邊聯係得怎麼樣了,能不能盡快將葉子荷送過去。
梅涵納悶地問:“老公,深更半夜的,怎麼突然想起別的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