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源還是不說話,不過他掏出煙,給秦默敬一支。秦默說:“謝謝,我戒了。”鄭源也不在意,自己點上抽。他抽煙的姿勢很凶,就像跟煙有仇似的。秦默訕訕說:“煙抽多了對身體不好,能戒還是戒吧。”鄭源啪地扔了煙,丟下秦默走了。
秦默感到鄭源不可理喻。
按說,劉玉英出事,作為縣委書記的鄭源完全沒有必要親自趕來,而且神色遠比他秦默緊張。這事真讓人琢磨不透。秦默正瞎想著,李鈺悄悄走過來,問:“他臭你了?”
秦默抬起頭,不解地盯住李鈺:“你這話啥意思?”
李鈺窘了一下,囁嚅道:“鄭書記怪怪的,他對劉局長格外關心。”
“少扯淡!”秦默臭了李鈺一句,問,“凶手有線索沒?”
李鈺搖頭。
劉玉英是在城郊垃圾場遭到襲擊的。上午十一點二十分,吳水公安局突然接到報案,城郊垃圾場有人行凶。辦案民警趕到現場時,劉玉英已倒在血泊中。報案者是運送垃圾的司機,據他講,上午十點,他開車往垃圾場送垃圾,快進場時,忽然看見路上躺著一女人,全身都是血。當時垃圾場很靜,除了幾個才趕來撿垃圾的老者,四周沒有人。等他快速將垃圾倒掉,跟幾個撿垃圾的往車上抬劉玉英時,有個羊倌跑來說,剛才有兩個男人打這個女人,打得很凶,他看著害怕,打遠處吼了幾聲,喊警察來了,兩個男人才住手,匆匆跑了。
“她去垃圾場做什麼?”李鈺還在彙報,秦默突然打斷他問。
“我們分析,是去見小四兒。”
“小四兒?”秦默一震,但他很快問,“放羊的還看見什麼?”
“放羊的是東山人,劉玉英遭襲擊時,他趕著羊剛到那兒,先前發生過什麼,他也不知道。”
“沒有別的線索?”
“有人在吳水郊區一家旅館看到過小四兒,說他昨夜住在那裏。”
“哦?”秦默的眉頭緊起來,看來藝高膽大的小四兒果真沒離開過吳水。
李鈺接著彙報,目前已經查明,小四兒昨晚就住在紅玫瑰旅館裏。這兒很有可能是他一個點。這家店的老板是個刑滿釋放犯,旅館開在高速跟省道的交接處,吳水人稱三叉路口,生意很火。李鈺還說了一個新情況,調查當中辦案人員意外發現這家旅館有色情交易,當場抓獲了兩對男女。據周圍群眾反映,紅玫瑰其實是個色情窩點,進駐者大都是周圍做小生意或走街串戶收羊皮的,一般情況下都是找完暗娼便走人,很少有過夜的。
一聽羊皮兩個字,秦默的神經猛地一緊,情急地催促李鈺:“往下說!”
李鈺說:“目前情況就是這些,辦案人員還在現場,有情況會隨時報告。”
正說著話,李鈺的電話響了,剛一接通,電話那邊就傳來聲音:“李隊,我們又抓獲六個賣淫女,其中有兩個……”
“怎麼了?”
“她們是吸毒者,身上藏有毒品。”
“什麼?”李鈺感覺被人敲了一悶棍,他很快將消息告訴秦默,秦默更是震驚。
“你現在馬上回去,突擊審查那個老板,注意,一定要做好保密。”
李鈺領命而去,秦默忽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這消息太重要了,他再次想起沙漠邊沿那家農場,不知怎麼,突然就將這兩個地方聯係到了一起。收羊皮的,小四兒,賣淫女……如果事情真如他所想,這次挖出的,就不僅僅是公安內部的黑幕了……
遠處,住院部跟門診大樓交接處,鄭源一根接一根抽煙,濃濃的煙霧罩住他的臉,使他看上去更加有了一層神秘。
審訊紅玫瑰旅店老板朱三強的工作連夜展開,在強大的攻勢下,朱三強終於崩潰,原來他跟小四兒認識,以前還是拜把子兄弟,兩個人是在監獄裏結下生死之交的。
朱三強是青海人,當年因為挖金子,在肛門裏私藏了金猴子(一種形狀酷似猴子的砂金),被金掌櫃發現,毒打了一頓,關在金掌櫃用來懲罰不忠實沙娃的地牢裏。後來跟幾個淘金的沙娃一起逃出來,想用炸藥炸死金掌櫃,被金掌櫃雇的打手發現,差點丟命。逃出被稱為奪命穀的雙龍溝後,在一座縣城搶劫,被送進監獄。本來判了二十年,是小四兒想辦法把他提前弄出來的。出來後先是跟著小四兒混,後來小四兒給他開了這家小旅館,讓他掙點錢,娶個老婆。開了一年,生意冷淡,沒法維持,他不想幹了。沒想小四兒給他領來了一個叫紅紅的女孩,說可以做那種生意,上麵都打點過了,不會有危險。這一做就把紅玫瑰做得有了名氣。現在每天的收入不下一千,而且還能白玩幾個小姐。
問他小四兒的事,這家夥吞吞吐吐,不肯多說。隻交待小四兒昨天是來過,沒跟他說話,徑直進了紅紅的屋子,天亮翻起身又走了。他說小四兒的事他從來不問,不敢問,別看小四兒對他好,但亂問小四兒會很不客氣的,割了他的舌頭也說不定。道上的弟兄們都知道小四兒的脾氣,除了他自己說,沒人敢多問一句。
這一點李鈺信。
紅紅的交待也是如此。昨晚,小四兒是天黑時摸進來的,當時她剛接完客,小四兒一腳踹開門,將正在提褲子的嫖客一腳踹出去,倒頭便睡。睡醒後他說要打電話,將她支走。睡了一夜小四兒一句話也沒跟她說,早晨臨走時,小四兒突然說:“收拾你的東西,離開三河,到別處混日子去。”
紅紅流著鼻涕,淚眼巴巴地說:“我現在這個樣子,離開紅玫瑰,哪裏還肯要我?”說著便打出一連串的哈欠,後來又跟李鈺要粉。李鈺喝了一句,紅紅撲通跪地上:“求求你,給我吸一口吧,吸了你讓我幹啥都成。”
看來,朱三強跟紅紅的確不知道小四兒的行蹤。但可以斷定,小四兒早上出去一定是見劉玉英,那麼,他跟劉玉英之間到底有什麼交易?劉玉英對小四兒又知道多少?
這一切,都得等劉玉英脫離危險後才能得知。
劉玉英在施行完大麵積頭顱手術後,人還昏迷著,能不能挺過來,醫院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看起來,情況並不是十分的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