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洋拉朱天運來,並不是請他吃飯,當然,飯在後麵。紀委專案組在這裏召集會議,於洋破格請朱天運旁聽。朱天運堅決不從,說違犯原則的事絕不能幹。於洋說沒那麼嚴重,既然請您參加,就有請您參加的理由。事情關乎到海州,您朱書記必須聽,而且聽完得給我表態。如此一說,朱天運才覺得自己能往會場裏進了。
一場會聽下來,朱天運起了幾層汗。這段時間,於洋這邊動作真是不小啊,居然就突破了這麼多!
可是他的難題來了,所有問題真的都歸結到了他這裏,不隻是牽扯進一個孟懷安,多,更關鍵的,海寧區委書記高波也在其中,而且真還是條大魚!
會議之後,於洋拉朱天運進了一房間,坐定,於洋說:“沒嚇壞吧,一下子讓你知道這麼多。”
朱天運怪怪地看住於洋,看一會道:“行啊大書記,雷厲風行,出人意料嘛。”
“少挖苦,請您來是想得到您的幫助,不是取笑。”
“不敢。”朱天運嗬嗬一笑,麵部表情從容了些。於洋也緩過勁兒來,最近他們的確突破了不少,可越是突破得多,他的心就越是吃緊。具體為什麼吃緊說不準,就是感覺被一大堆東西壓著,無法輕鬆。都說現在一個貪官的背後,牽連著一大堆貪官,個案就是窩案,但窩到這等程度,於洋還是震驚。
兩人話題很快回到正事上,於洋說:“您也明白了,現在基本可以肯定,駱建新的下線就是孟懷安,瓶口現在就在孟懷安這裏。”
“書記的意思,是要對他采取措施?”
“這不找您商量嘛,大家都這意見,我不大讚成。”
“哦?”朱天運凝了下眉。
“現在采取措施為時過早,我怕有人故意把水往一條渠裏引,而且還是小渠。這麼大的水,不可能是幾條小渠放的啊我的朱書記。”於洋有點急了。
朱天運也意識到同樣的問題,心情沉重起來,過了一會道:“可堵不死小渠,就淹不到大渠。”
“能不能想個法子,先讓小渠慌,逼迫小渠往大渠這邊倒流,這樣,我們就能一箭雙雕了。”
“老猾頭,我真怕了你。”朱天運用欣賞的口吻開玩笑。
“您不猾,您比我猾得厲害啊。”於洋嗬嗬道。
“怎麼講?”
“還用我明講?調了那麼多人,怎麼偏偏把姓孟的擺在那裏不動,不就是……”於洋說一半,不說了,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朱天運心裏暗自一震,嘴上卻裝作什麼也不在乎地道:“沒那事,書記您把事情想複雜了。”
於洋哈哈笑道:“不複雜,我們都不複雜,人家那才叫複雜啊。”
談完孟懷安,朱天運忽然想起高波,心情複雜地問:“這個人太讓人意外啊,以前真還沒想到。”
“意外的在後麵呢,暫時同樣不動他,不過我把人交給您,您可得盯緊點,再發生意外,你我都吃不消啊。”
朱天運重重點頭。
這天的飯吃得很簡單,大家心情都不在飯桌上,紀委這幫人就這樣,辦起案來異常興奮,尤其這樣的大案重案,一輩子怕遇不到一件,所以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回到工作狀態。於洋也沒開酒,跟朱天運說:“委屈一下吧,等案子結了,我請您喝特供茅台。”朱天運說:“到時我請大家。”
飯後,時間已到晚九點,朱天運要回,於洋說:“讓小葉送送您吧,她也算是您部下,老在我麵前提您呢,說幸虧遇上了朱書記,要不然,她這生就平庸了。”
朱天運玩笑道:“好像我不是她領導吧?”
一句話問得於洋忽然不自在,看來他們都是被人恭維慣了,輪到自己恭維別人,還真說不像。
葉眉快步跟來,甜甜道:“兩位首長說什麼呢,這麼開心?”於洋回首掃了眼葉眉,朗笑道:“跟你婆家人告狀呢,說你工作太玩命。”
“這不是誇我嘛。”葉眉年輕的臉上洋溢出健康的色彩,愉快接受了任務,驅車送朱天運回家。
於洋他們用來工作的這家賓館位於江濱,出了賓館,就是濱江大道。夜晚的濱江大道是屬於情侶們的,樹蔭還有夜色替他們做了最好的掩護,而濤濤的江水聲還有時隱時顯的汽笛卻成了此時優美的音樂,鼓蕩著他們的心。花前月下,江邊柳下,這樣的日子朱天運也有過。看著江邊那些郷郷我我的情侶,朱天運忽然不自在起來。現今的年輕人真是開放大膽,公開場合啥動作也敢來。也難怪,房價飛得比艦艇還快,年輕人想搞個暗動作,都找不到自己的地方。這麼想著,心思又落到工作上,心想自己在海州這兩年,也沒白占著坑不幹事,城市建設方麵,海州還是大變了樣。這條濱江景觀大道,就是他力主修的。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朱天運雖然沒有百分之百做到,但一直在努力去做。如今官場做點正事是有難度,但也絕沒難到大家都不去做正事。不久前朱天運見秘書孫曉偉在看一本小說,寫官場的,順手要來翻了翻,扔了,如今這幫作家,真是惟恐天下不亂,把政治場寫得跟黑社會一樣,非常糟糕。朱天運要求孫曉偉,以後不許看這種書。“你是信自己還是信他們?”朱天運這樣問孫曉偉,孫曉偉結巴了半天,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