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被扯得煩,估計,重新拿過阿左手裏那根未撚的煙蒂,順手就往梁三成頭上懶懶的一摁,好淡的聲音,“我是丐幫啊你想跟我混就跟我混,無門檻?”
馬仔有笑聲。
可是空氣中,好似燒焦味,隨著他走動就散了。
隨著他一步一步臨近,蘇家玉聞到了,她被施法了一樣走不動,就那麼看著他高大的黑影罩下,他也不肯好好站,邪肆的身軀靠著門,一雙手臂抄在胸前,微微偏頭,帽簷下露出俊美絕倫的下顎,然後他抬起手,撣了下帽簷。
這下蘇家玉徹底看見他的眼睛了。
一派靜水,兩隻瞳孔在光線折射下,看不清楚本來的顏色,並不嗜血,她卻牙齒哆嗦,發誓,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這麼‘恐怖’的眼神,因為完全沒有情緒,慵懶的,好像都沒有惡意。
可她背脊上的寒氣都快冒到腦仁裏了,他左邊那道斷眉十分凶惡。
對視不了三秒,她就恐怖移開。
比如陸總,她也對視不了五秒,但陸總給人的是壓迫式的冷酷氣場。
而這個男人,他冷酷不在表麵上,在他剛才很自然地把人腦袋當煙灰缸的行為裏!
他盯著她看,也不講話,他顯然認出了她,也不可能不記得她,畢竟他們之間有個女兒的。
雖然不見得他當一回事,根本沒當回事吧……
“喂。”江城禹發出了一個字,朝她微微抬了下下巴,盯著她的眼神不變,那暗影下的薄唇翹了一下似的,與他一身冷戾相反的,這男人長了兩片天生微微上翹的嘴唇,更增加了他邪壞的氣質,也就是打量千百次,你都確定他就是個壞蛋,那一類男人。
“呆鵝?”他沒動,又喊了一聲,聲音除了那種非常男性化的低迷,並沒有情緒。
說的粵語,唇生的極薄,一動一靜地讓蘇家玉看呆了,也聽不懂他是在罵人。
她就是嚇得心髒滾動,感覺跟他十厘米距離都像被刀劍包圍,口舌打結,“江、江先生!不好意思打攪了你……我今天來找你,是有點事要和你談,談一下……”
他盯著她好久,眼皮得很勻速。
越是安靜,對她來說越像火烤般煎熬。
他當然曉得,這女人是為什麼事,笑了,又冷又惡。
那漆黑如水的眼眸半天沒波瀾,也不知道在審視什麼,思考什麼,最後在她幾乎腿軟時,他扭頭,阿左跑過來,先遞他一支煙,他皺眉點燃了,夾著煙的手一指。
指的樓上,餘下,便再也沒有看這女人。
他單手插袋,慢慢走回包廂裏,裏麵尚龍問他,“老大,這撲街究竟怎麼搞?”
他站在梁三成的旁邊,撇下碩大的暗影,梁三成估計是怕他再掐一次煙,抱著腦袋不斷求饒,煙霧朦朧裏他好像在講:“一根手指頭而已,出來混大氣點,梁總,別舍不得啊。”
輕笑,他居然輕笑著講。
到底對他來說,怎樣才是家常便飯,蘇家玉覺得這不是個人,是個魔鬼。
“蘇小姐,江哥讓我帶你上樓,去他的套房等,他現在沒空,有點事要處理——”
什麼事,不言而喻。偏偏他們這些人口氣好像在工作。
蘇家玉感覺一生的手抖次數,都在今夜抖完了,阿左已經提起她的胳膊,她很後悔撞在今天來找他,觸黴頭,撞見他們這幫人尋仇,真的是……她欲哭無淚,可左一想,他居然答應了見她?多大的運氣,不知道他是不是心情很好?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她抬腿走路好似灌鉛,再也不聽那包廂裏還有什麼話語,悶頭跟著阿左進電梯,呼吸發顫。
阿左把她丟到頂層的總統套房裏,就沒管她了。
門也關上,她杵在諾大的奢華房內,更襯得形影單薄,滿目茫然,焦心等待。
可兩個小時足足過去了,夜深,他還不上來。
她喝了好多水,還是嗓子發幹,又不敢跑衛生間,來回像隻螞蟻一樣走動,終於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慢踏踏的。
她嗖地一下,選了個衣帽架旁邊站著,不突兀不顯眼,等待著。
門晃晃的開了,可是這一聽,聲音好似不怎麼對勁,女的,男人的沒聽見。
蘇家玉——感覺要世紀尷尬。他這是忘了有人在等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