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每個月的工資是兩千元多一點,洪原開的價幾乎翻了一倍!
最重要的是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他一下就成老板了!
他望著洪原笑了,說:\"我不想跟朋友合作。\"一周後,洪原的合同簽了下來。幾乎在同一天,蔣中天辭了職。
他們臨時在黑天鵝賓館包了兩間房,房費每月四千八百元。一些辦公用品很快購置齊了。
洪原招聘了廣告、發行人員,蔣中天招聘了文編和美編。
本來,蔣中天想讓文馨跳槽到雜誌社工作,文馨拒絕了。
接著,蔣中天起早貪黑地搞雜誌定位,欄目設置,選題策劃。他對自己搞出來的東西十分滿意。
實際上,洪原投了一百二十萬人民幣。
他實實在在地告訴蔣中天:這幾乎是他全部的資金。也就是說,他在孤注一擲。
兩個人估算了一下,假如這本《美人誌》一本賣不掉,也沒有一個廣告,那麼,這些資金大概可以賠上一年零八不月。
三個月之後,第一期《美人誌》出版了,它在市場上打了個大敗仗:印了三萬冊,隻收回了四千冊的發行款,其它的雜誌全部退回。
蔣中天感到了巨大的壓力,嘴上起了大泡。
洪原看出了他的心思,開車帶他吃了一頓海鮮,說:\"你嘴上的大泡早起了一年零八個月。\"\"這是你的錢啊!\"蔣中天說。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年之後,我們每個月回收一千萬?慢慢來!\"在後來的工作中,蔣中天變得緘默了。
這一天,他要到印刷廠提第二期雜誌,同時支付第一期雜誌的印刷款。
他走向銀行的時候,腳步異常沉重。
洪原出差去北京了,談一個廣告,要一周之後才能回來。他把支票和印章都給蔣中天留下了。
從黑天鵝賓館到銀行隻有幾百米,卻成了蔣中天一生中最長的一段路。
這條街道很繁華,各式車輛川流不息。逛街的女人摩肩接踵,從他身邊走過,光豔耀眼,香氣撲鼻。
蔣中天好像什麼都看不見了。
他的眼前總是浮現出這樣一個場景——洪原從診所裏走出來,臉上貼滿了橫七豎八的創可貼,那是被六隻軍工皮鞋踢的。他遠遠地朝蔣中天笑著。
那是一張燦爛的臉。
而蔣中天的臉是黑暗的。
他填寫支票的手抖得厲害,寫廢了兩張。
他隻給洪原留下了當月的房費——四千八百元,其餘將近一百萬元全部提走了。
他的旅行箱裏裝滿了鈔票。
這時候,他感覺猶太人說的那句話真是太正確了:隻有裝在口袋裏能跟人一起移動的錢才是真正的錢。
他回到公司,簡單收拾了一下,就拎著那個旅行箱出來了,直奔火車站。
他沒有向任何人辭別,包括和他一起生活的文馨,他連個電話都沒有給她打,就乘火車卷逃而去。
他來到了哈市。
第二天,他就買了一個假身份證。
他拚湊了幾個假名字,總覺得不像是真的,最後就叫了李作文。隻有用一個認識的人的名字,他才覺得像真的。
這時候,他就像一個驚弓之鳥,處處過敏。
他不知道洪原從北京回來之後,麵對突然一貧如洗的現實,會是什麼反應。也不知道他報沒報案,警察是不是正在到處抓他。
他不知道文馨麵對他的突然失蹤會是什麼心情。
他不知道遠在外縣的父母知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
他和七河台市徹底斷絕了聯係。
他和所有的親人朋友斷絕了聯係。
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蛛絲馬跡。
卷逃半年後,他跑到大理玩了一趟,在那裏,他用公共電話給父母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們,他已經不在七河台市了,正在雲南做生意,請他們不要牽掛……
他把有關洪原的所有東西都毀掉了,包括洪原的名片,手機裏儲存的洪原的電話號碼,電子郵箱中洪原曾經給他發的舊信……
他甚至毀掉了一件白色T恤衫——那是他和洪原上街辦事時買的,兩個人各自買了一件,一模一樣的。
他看見這些東西都會想起洪原,那張布滿白花花創可貼的笑臉。
他計劃在哈市做一點生意。
他暗暗想,有朝一日,自己賺了更多的錢,一定再把這筆錢給洪原寄回去……
不過,這隻是一種想法而已,他已經不相信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