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究竟想到了什麼?
一扇破爛的木板門後,忽然閃出個戴著串茉莉花的女人。
花香,廉價脂粉,和巷子裏的惡臭混合成一種低賤而罪惡的誘惑。
她故意將自己一張脂粉塗得很厚的臉,挨近傅紅雪,一雙手已悄悄過去,故意摩擦著傅紅雪大腿根部的某點。
“裏麵有張床,又軟又舒服,再加上我和一盆熱水,隻要兩錢銀子。”
她眯著眼,眼睛裏露出了淫蕩的笑意:“我隻有十七歲,可是我的功夫好,比小桃子還好。”
她笑得很愉快,她認為這次交易已成功了。
因為這個男人的某一部分已有了變化。
傅紅雪蒼白的臉突然發紅,他不僅想嘔吐,而且憤怒;在這麼樣一個低賤的女人麵前,他竟然也不能控製自己生理上的欲望。
這是因為他已太久沒有接觸過女人?還是因為他本來就已很興奮?
--無論哪一種興奮,都很容易就會引發性的衝動。
戴著茉莉花的女人身子挨得更近了,一雙手也動得更快。
傅紅雪的手突然揮出,重重摑在她臉上,她的人也跌倒,撞到木板門,仰麵跌在地上。
奇怪的是,她臉上並沒有驚訝憤怒的表情,卻露出種說不出的疲倦、悲哀和絕望。
這種侮辱她早已習慣了,她的憤怒早已麻木,令她悲哀的是,這次交易又沒有成功。
今天的晚飯在哪裏?一串茉莉花是填不飽肚子的。
傅紅雪轉過臉,不忍再看她,將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掏出來,用力擲在她麵前。
“告訴我,小桃子在哪裏?”
“就在最後麵靠右首的那一家。”
茉莉花已掉了,她爬在地上,撿著那些散碎的銀子,根本不再看傅紅雪一眼。
傅紅雪已開始往前走,隻走出幾步,忽然彎下腰嘔吐。
巷子裏隻有這扇門最光鮮體麵,甚至連油漆都沒有剝落。
看來小桃子非但功夫不錯,生意也很不錯。
門裏靜悄悄,沒有聲音。
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和一個生意不錯的女人,在一間屋子裏,怎麼會如此安靜?
門雖然上了閂,卻並不牢固,做這種事的女人並不需要牢固的門閂。
就正如她們絕不需要一根牢固的褲帶。
推開門,裏麵就是她們的客廳,也就是她們的臥房,牆壁好像還是剛粉刷過的,掛滿了各式各樣令人意想不到的圖片。
一大把已枯萎了的山茶花插在桌上的茶壺裏,茶壺旁擺著半碗吃剩下的豬腰麵。
吃腰補腰,這種女人也並不是不注意補養自己身體的。身體就是她們的本錢,尤其是腰。
除了一張鋪著大紅繡花被的木板床之外,屋子裏最奢華的一件東西就是擺在床頭上的神龕,那精致的雕刻,高貴的黃幔,恰巧和四壁那些淫猥低劣的圖片形成一種極強烈的對比。
她為什麼要將神龕放在床頭?
難道她要這些神祇親眼看到人類的卑賤和痛苦?看著她出賣自己,再看著她死。
小桃子已死了,和鄭傑一起死在床上,鮮血將那床大紅繡花被染得更紅。
血是從頸子後麵的大血管裏流出來的,一刀就已致命。
殺人的不但有把快刀,而且還有極豐富的經驗。
傅紅雪也並不驚訝,難道這件事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一個平時並不多嘴的人,怎麼會整天在茶館說故事?連柴都不砍了。
--他喝酒,吃肉,而且嫖女人,當然不會有積蓄。
--那麼他兩天不工作之後,怎麼會有錢來找小桃子?
--而且那故事他說得太熟,太精彩,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能完全配合,就好像早已習慣了很久。
從這些線索推理出的結論已很明顯!
--他故意留在人最多的茶館裏不停地說故事,為的就是傅紅雪去找他。
--公孫屠他們給了他一筆錢,要他說謊,說給傅紅雪聽。
--所以現在他們又殺了他滅口。
隻不過這些推論縱然完全正確,卻仍然還有些問題存在!
--他說的那故事中,究竟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謊話?他們為什麼要說那些謊話?是為了要替殺死燕南飛的真凶掩飾?還是為了要讓傅紅雪到天龍古刹?
傅紅雪不能確定。可是他已下了決心,就算天龍古刹是個殺人的陷阱,他也非去不可。
就在這時,血泊中那赤裸的女人突然飛身而起,從枕下抽出一把刀,直刺他的胸膛。
後麵的衣櫃裏,也有個人躥了出來,掌中一柄銀槍毒蛇般地刺向他的背。
這是絕對出人意料的一著。
鄭傑真的死了,沒有人會想到死在他身旁的女人還活著。
也沒有人去注意一個赤裸倒臥在血泊中的低賤女人。
更沒有人能想到這女人的出手不但狠毒準確,而且快如閃電。
傅紅雪沒有動,也沒有拔刀,他根本用不著招架閃避。
就在這一刹那間,門外突然有刀光一閃,擦著那銀槍刺客的右頸飛過,釘在那赤裸女人的咽喉上。
鮮血箭一般從男人的右頸後飆出來,女人的身子剛掠起,又倒下。
刀光隻一閃,就奪去了兩個人的性命魂魄。
鮮血雨點般灑落。
傅紅雪慢慢地轉過身,就看見了蕭四無。
他手裏還有一把刀,這次他沒有修指甲,隻是冷冷地看著傅紅雪。
傅紅雪冷冷道:“一刀兩命,好刀!”
蕭四無道:“真的好?”
傅紅雪道:“好!”
蕭四無轉身走了兩步,忽又回頭,道:“你當然看得出我並不是要殺你。”
傅紅雪道:“哦?”
蕭四無道:“我隻不過想要你再看看我的刀。”
傅紅雪道:“現在我已看過!”
蕭四無道:“你已看過我三次出手,還有兩次是對你而發的,對於我的出手,世上已沒有別人能比你更清楚。”
傅紅雪道:“很可能。”
蕭四無道:“葉開是你的朋友,你當然也看過他出手。”
傅紅雪承認。
他當然看過,而且不止一次。
蕭四無道:“現在我隻想問你一件事,你若不願告訴我,我也不怪你。”
傅紅雪道:“你問。”
蕭四無道:“我的飛刀究竟有哪一點比不上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