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康熙回了京，沒過幾天，康熙竟將我叫到了乾清宮。
一進門，他便開門見山地問我：“芸丫頭啊，最近情緒這麼低落，是不是因為看透了皇家的一切？”
我說：“回皇上，沒有看透，隻不過多多少少看到了一些。”
“你倒是挺明白。”說完，他沉默了一會兒，又問：“你想不想離開這裏？”我愣住了，抬起頭來看向他，他長歎一聲說，“你不適合呆在紫禁城。”
我咬了咬嘴唇，問：“皇上肯放我離開嗎？”
康熙從龍椅上走了下來，拍了拍我的肩膀說：“朕從沒見過像你這般活得無憂無慮的人，朕一直都希望你不會變，但現在怕是不行了，也許放你出宮會好些……朕希望還能看見從前那個天真的芸慧格格。”
“皇上……他們是不是一直把我當傻瓜看？我在他們看來是不是很傻啊……”這句話憋在心裏很久了，此時不知為何，竟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康熙像慈父一般，微笑著說：“是很傻，可這宮裏沒了你，可真就沒了樂趣，所以他們都圍著你轉，和你在一起，他們很開心。”
“開心……我隻是一個被人戲弄的小醜嗎？”我喃喃道。
“在你看來也許如此，可在朕看來卻不是。”康熙溫和地說，“知子莫若父，都是朕的兒子，朕自然是懂的，你也許不知道朕當初為什麼留你牌子吧？隻是因為朕不想看到朕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而爭鬥。朕不希望下一個坐在龍椅上的人再擁有一個董鄂妃！”
“為了一個女人？芸慧不明白。”我說。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不懂嗎？朕之所以早早給他們定婚，無論如何也要留住你的牌子，隻是因為他們都來求過朕同一件事——將你賜婚給他們。老五來過，之後是老十，老九，甚至連真一直覺得無情的老四，年紀尚小的老十三，還有懦弱的老八！一個一個接著來，你要朕怎麼辦？”
“什麼……”我難以置信地搖著頭，“怎麼會這樣……”
康熙說：“這也是你不能留在這裏的另一層原因，離開這裏吧，重新振作起來，好好地活著，開心地過好每一天，如果可以，別再回紫禁城了，不能讓這裏將你的一生葬送。朕會安排好一切，派一個人照顧你，你會過得很好。”
“皇上可是說真的？芸慧真的可以離開，再也不回來了？”我問。
康熙點了點頭，頓了頓，又說：“回不回來也是你說了算，說不定哪天又覺得皇宮好了，想再回來，朕也不攔你。”
我很想說：“怎麼可能還會想回來？”卻是終究沒有問出，隻是說，“君無戲言？”
“君無戲言！”康熙溫和地吐出這四個字，那是對我最大的承諾。
“芸慧謝主隆恩！”我道，我真的很謝謝他。
康熙回到龍椅上坐下，又看向我說：“今晚子時，朕會派人將你送出宮，你記住，從今往後，再沒芸慧格格了，朕會讓這個人在史冊上消失，明日，便是新的開始了。”
康熙的這句話讓我聯想到了《飄》裏麵郝思嘉說的話：畢竟，明天又是另外一天了。深夜，亥時末。我靜靜地靠在床榻上等著康熙派來的人。
“格格，您怎麼還沒歇下呢？累壞了身子可不好。”彩蝶端了杯茶放在桌上。
彩蝶……我猛然想到，我走了，她該怎麼辦？她隻是一個婢女。康熙可以找種種理由說服他的兒子們不許找我，可難保他們不會找上彩蝶，在宮裏向來是草菅人命，若我不在了，他們怪罪到彩蝶身上該怎麼辦……
彩蝶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我不能放著她的性命不管！哪怕隻有一絲的可能，我也不能讓它發生！
“彩蝶……我告訴你一件事情，你可千萬不能告訴別人。”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該怎麼向她說明，便草草地說出一句。
“格格？”彩蝶有些奇怪的看向我，隨即道，“奴婢自是不敢說的。”
我把她拉了過來，附在她耳邊悄聲道：“皇上說了，讓我離開紫禁城，今晚就走，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格格！”彩蝶驚呼一聲，立刻被我捂住了嘴。
“丫頭，別叫，待會兒把姑姑招來就慘了！”我輕聲嗬斥。
“宜……宜妃娘娘去侍寢了，自是來不了的。”彩蝶道。
額？侍寢？康熙還真是想得周到，連宜妃也以這種手段幫我支開了。
“彩蝶，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不好？”我問。
“格格是奴婢的主子，主子去哪裏，奴婢自然是要跟隨的。”彩蝶道。
“好丫頭，以後的日子自然是不如皇宮裏好的，可總比皇宮裏清閑自在，咱們以後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也就不用這麼守規矩了！”我笑道。
“格格……”彩蝶張開嘴，想說什麼，卻是沒有說下去，半晌，歎道，“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有格格這樣的主子，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