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醫微不可見地點了一下頭。
“敬嬪她……還有多久?”我問道。
“頂多一個月。”張太醫道。
“您能想辦法讓她再多撐些時日嗎?”我道。
“這個……微臣盡量吧。”張太醫道。
我揮揮手說:“你下去吧。”
張太醫躬身說:“微臣告退。”
見張太醫走遠了,溫琳湊過來問道:“芸慧格格,你剛才和張太醫說了什麼?我額娘她有事嗎?”
我咬了咬嘴唇:“沒,沒什麼,你額娘不會有事的。”
溫琳呼出一口氣:“謝天謝地。”
我看著她,有些心酸。一個月……我該怎麼和他們交待呢?又過了幾日,敬嬪的病沒有任何好轉,反而越來越惡化了。
我卻是不讓胤祥來看敬嬪,接著又把溫琳和敦琳叫去休息,也不讓她們照顧敬嬪。原因就是肺結核會傳染,我戴上自製的口罩,整日守在敬嬪身邊。
張太醫的藥無非就是一些滋陰潤肺的,不過看起來似乎有些效果,敬嬪的臉色相較前幾天好了很多。
敬嬪總是昏睡著,夢裏總是喃喃地叫著“皇上,皇上……”。睜開眼,總是問著:皇上來過嗎?
皇上?嗬,多可笑,她心心念念想著的皇上一直就沒來看過她,連問都沒問過,似乎當她不存在!
我有些氣憤,康熙怎麼可以這麼絕情,敬嬪一直念著他,他卻對她的病置若罔聞!最是無情帝王家,難道真的就無情到了這個地步?!又是很多天過去了,炎炎夏日來臨,不知不覺竟已是七月了。敬嬪……快了吧。
而胤祥也終於發現了些許不對勁,那日他執意要來看敬嬪,攔也攔不住。當他進屋的時候,敬嬪正好咳出了一灘血。
“芸姐姐,這是怎麼回事?!”胤祥一下子衝了過來,抓住我的手道。
我愣了一下,隨即道:“胤祥,你冷靜些!哎喲,你弄疼我了。”
胤祥撒開手:“這究竟是怎麼了?你一直瞞著我是不是?我額娘怎麼了?”
“胤祥,你多慮了,你額娘真的沒事。”我強笑道。
“你騙人!”胤祥道,“要是沒事,你為什麼不讓我和溫琳敦琳她們來?又為什麼要在臉上綁布條?”
我無奈地歎了口氣:“那我說了,你要保持冷靜啊。”
胤祥吸了一口氣:“說吧。”
“你額娘……是得了肺癆。”我說到後麵,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兩個字幾乎低不可聞。
可是胤祥還是聽見了,一下子跳了起來:“肺癆?!”
我點點頭:“張太醫說……說……頂多能再撐一個月。”
“一個月!”胤祥跌坐下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胤祥,人有生老病死,這是我們無法改變的事實,你要堅強起來,畢竟,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你額娘會在天上看著你,默默地祝福你。”
“芸姐姐……”胤祥抱住我,埋在我懷裏哭起來,“怎麼會這樣,老天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額娘?額娘她這麼好……”
“胤祥,你額娘在宮裏呆了一輩子,以後……再也不會被拘束了,可以自由自在地活在另一個世界,你該為她高興。”我拍著他的背道。
“芸姐姐……我……我知道了,我不哭……不哭……我要堅強起來。”胤祥爬起來擦幹了眼淚,望了一眼敬嬪,堅定地道,“我一定要堅強起來。”又過了幾天,敬嬪竟是遊覽些許好轉,胤祥他們開心得不得了,我卻隱隱有些不安。
恢複了,那是好事,可是……希望不要是……回光返照才好,若真是這樣……那麼……
想到這裏,我心情十分低落,看著床上麵色如紙的敬嬪,偷偷垂下來來。可憐胤祥他們,小小年紀就要沒了額娘,以後的日子若沒有康熙護著,怕是不好過了……康熙?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冷笑,他怕是沒這個閑心照料他這群子女的。七月二十五日,敬嬪薨。
那日,胤祥並沒有哭,他一直咬著唇,看著敬嬪的遺體被抬走,放入棺木,直至下葬,他都沒掉過一滴眼淚。
閏七月初二,康熙諭禮部:“妃章佳氏性行溫良,克嫻內則,久侍宮闈,敬慎素著,今以疾逝,深為軫悼,其諡為敏妃。”
敏妃……這讓我想起了宸妃海蘭珠的諡號:敏惠恭和元妃。也許……康熙對她仍是有情的吧。可為什麼,在她臥病在床的時候,康熙始終未曾來看過她一眼?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