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羅家小衙內(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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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府治下,大白蕩左近,栽種有好大一片果林,芳草甘木,百花妖嬈。後麵一座灰牆碧瓦的祠堂,簷角高翹,幽靜典雅,乃是羅家村供奉祖先牌位之地。

晨曦初升,薄霧漸散,四下裏綠意盎然。

祠堂前空地上,呼喝聲聲,一名隻著麻布短褂的少年手舞長杆,正在聚精會神地演練槍法。

長及一丈的白蠟杆子,沉重密實,筆直如切。少年雙手操持,提頂鬆肩,塌腰坐胯,擺出個騎馬蹲樁姿勢站好,便如一株紮根山巔的千年老鬆。

然後深吸口長氣,力貫腰身,雙手一擰,杆身直震。白蠟杆發出“嗚”地嘯聲,先右後左、先逆後順,一起一伏間,矯若驚龍,似乎帶著某種說不出的韻律。

如此抖動百餘下,少年頭上已是汗水直淌,呼吸沉重。但那張清秀俊朗的麵容上,依然一片認真顏色。

從祠堂後轉來位粗布短褂的老者,臉上皺紋遍布,滿是滄桑,仿佛年輕時吃過不少苦。老者腿腳不太利索,一瘸一拐地提著桶水,晃蕩著灑了一路。

少年見此趕緊放下白蠟杆,幾步過去接下水桶,一邊輕聲埋怨著老者。“容伯,岸邊濕滑,你腿腳又不方便,編編柳筐就好,提水這事由我來!”

容伯嗬嗬笑著,臉上老褶都擠到一處,看著少年滿頭大汗模樣,又有些心疼,便拿過條汗巾遞去,勸道:“聰哥兒,且先歇歇,也好早點去府學,免得學政再派人來催。”

穿越至此不過仨月,羅聰還不太適應南宋的生活,總擔心會露出什麼破綻,引起熟識自己的人懷疑。除了偶爾上街轉轉,其餘時間都縮在家裏看看閑書練練武藝。

府學已經派人來催過多次,都被羅聰以身體未痊愈為由推脫,這次硬著頭皮前去參加箭術考校,純為了前任留下的殘餘記憶中,那份不甘人後的倔強。

舀了瓢涼水,灌上一氣後當頭澆下,些許疲累立時消失一空。羅聰抹了把臉,點頭應著:“成!聽容伯的,我這就去府學。”

吃過碗糙米粥,羅聰隨意套件衣衫,瞧到容伯捧著褡褳出來,趕緊急步離開,仿佛聽不到身後的招呼。“聰哥兒,昨日俺把柳筐都賣了,這束修已經湊夠,正好一並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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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明殿學士、簽書樞密院事羅點,紹熙五年暴卒,追贈太保、周國公,諡號“文恭”。妻二品夫人曹氏,次年病亡。

獨餘嫡子羅聰,年僅十六歲,卻已習武多年。長得高大壯碩、挺拔勻稱,有那麼兩膀子氣力,開個三石硬弓不在話下,尤其是抗擊打能力特別強悍。

年前遊玩時,被一塊山頂落石正中腦袋,砸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平江府最有名的大夫都束手無策。最後實在無法,隻好用珍貴藥材吊住口氣,眼見就是等死的命,卻突然自己醒來,將養半月後便全部痊愈。

仍然是活蹦亂跳的英挺少年,雖然自此後,便落下個常常對空發呆的怪毛病。

隻因我從天上來……羅聰抬頭仰望的時候,唇角總是浮現出酸澀笑容。

圓滿完成重大演習保障,慶功宴上偶爾放縱一次,與同事們酩酊大醉,怎麼睜開眼就是八百年前?!而且還是悲催萬分的南宋!

這時的年號叫嘉泰,現任官家叫趙擴,百姓生計略有起色,半壁江山尚算安定。

嶽爺爺冤死已有六十年,中原王朝依舊在向金國歲貢稱侄,故國河山依然寸土未複,仁人誌士們繼續期盼北伐。

最關鍵的是,為了救活這唯一嫡孫,祖母老太君散盡家財,遣光家仆,便連位於觀前街的老宅都低價賣掉。等看到孫兒醒來,老太君驚喜過度,在一個小雨淅淅的夜裏含笑歸西。

治喪完畢後,羅家再無半分薄財,獨餘這座羅家村前的祠堂,和一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