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佐六年十二月八日,黃昏時分,京城下起了大雪。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街上行人稀少,即便偶爾有一兩個,也是行色匆匆。鵝毛般的大雪大朵大朵的落下,照得整個天空都是慘白的。大雪落在地上,再碎開,印染著大地,和大地融為一體。頃刻,歌台樓榭、車水馬龍、假山枯木都漸漸模糊了輪廓。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混沌之中,仿佛日月未開時。
禁宮之中,已亮起了燈。雖不能將整個皇城從淒慘的色調中拉出來,但卻足以照亮前行的路。此時,整個皇城都籠罩在冰雕玉器的氛圍中。
而在承德宮中,卻是另一番景象。屋外雖然天寒地凍,但在屋內卻溫暖如春。承德宮的主人皇甫耿介一身紫衣端坐在紫紅色的檀木桌前細細的端詳著酒杯。皇家酒杯皆雕龍,而在承德宮,在皇甫耿介的手中酒杯上雕著的卻是一隻栩栩如生的狼。狼的眼睛用兩顆極小極細的夜明珠雕成,在昏暗的燈光下發出慘碧的光,幽幽的閃著光;狼的爪子紋絡清晰,手指握上仍有清晰的觸感。如此巧奪天工的作品,除了皇家,天下無法在第二個地方找到。皇甫耿介的指節越握越緊,仿佛杯上的狼爪扼住了他的咽喉,關係著他的生死存亡,越抓越緊,直至血絲滲出方才突然鬆手。
杯中的酒紅的瘮人,卻是狼血。皇甫耿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腥味沿著喉嚨一路流進胃裏,濃濃稠稠的感覺讓他很是不爽。旁邊一個伺候的宮女見此微微皺了皺眉。
皇甫耿介最近心情一直很是陰鬱。他精心籌劃了三年,本以為可以把太子釘入死牢,誰知他的父皇竟隻是將太子打入冷宮。無論多麼鐵證如山,他的父皇始終不肯下死令。皇甫耿介深知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道理,所以他雖然贏了,但卻沒有贏的意義。難道三年的苦心謀劃竟換來今日的結局嗎?他不服,他沒有理由服。
而此刻的皇甫耿介卻竟然笑了,“狼是最好的食材,它可以激發你的狼子野心,你說呢?”抬頭看著一個宮女說。
小宮女似被這突如其來而又莫名其妙的問話嚇了一跳,她知道二皇子喜怒無常的脾氣,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很是害怕,不敢答話。皇甫耿介接著又道,“你要不要來試試。”用的雖是疑問句但卻是肯定語氣。小宮女膽怯的望著二皇子,不知所措。皇甫耿介卻已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過來。小宮女知道躲不過了隻得顫顫巍巍的走了過去。
皇甫耿介指著桌上的菜盤一一介紹道,“這是狼心,這是狼肺,還有這是狗肺,還有狼血,今天你把它們全都吃了吧,我看著你吃。”說完好整以暇的看著小宮女。小宮女看著隻有半分熟的狼心狼肺狗肺,盤子上麵猶血跡斑斑,不禁一陣惡心。今天隻是她來承德宮當差的第一天,雖然聽說過這位二皇子嗜血,但沒有想到竟是今天這般。
皇甫耿介見她不動,站起來繞到小宮女麵前,手中還端著一盤狼心。他用手抓起狼心便往小宮女嘴邊送去。小宮女大驚之下隻得張嘴,一陣又腥又膩的東西進入口中,狼血還沿著嘴角往下滴,滴在宮女粉色的衣襟上,一滴一滴的如妖豔的玫瑰開放,觸目驚心。腥味讓小宮女一陣反胃,終於忍不住嘔吐了出來。
小宮女吐的穢物弄髒了紅色的毯子。皇甫耿介見狀,臉色立馬便黑了下來。他狠狠一甩衣袖,坐回到了檀木桌前。
“敢不聽我命令的人有什麼後果你不知道嗎?”嗜血的雙眸泛著玩味的光,“現在給你三個選擇,要麼把地下的吃下去,要麼受鞭笞之刑,再要麼嘛,”眼睛眯起來繼續說道,“送進狼窟。”
小宮女早已嚇得麵無人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本王待你夠不薄了,我數一二三,你要是再不做出選擇的話,就休怪本王不客氣了。”
“奴婢,奴婢願挨鞭笞。”皇甫耿介話音一落,小宮女便顫抖的做出了選擇。
“來人,把我的千針鞭拿來。”
一個太監畢恭畢敬的把鞭子遞給二皇子,小宮女不敢抬頭,而小宮女旁邊的一個宮女在看見鞭子後卻暗自心驚,心頭不禁直冒冷汗。隻見這支鞭子除了把手外,其他地方都插滿了細細密密的針,針尖鋒利的閃著光,在暗夜中分外刺眼。被這樣的鞭子打,每打一鞭,那都是萬箭穿心之痛啊。